小恩辦事非常利索, 隔日,就有兩大箱的衣物和麵具被抬進了俞鹿的房間裡。
“哇,這麼多?”
俞鹿坐在椅子上,從麵具堆上拿起了一個赤紅的惡鬼麵具, 好奇地研究著。
這些麵具的材質都是廉價的木、樹皮和五彩斑斕的羽毛, 兩端打了孔, 穿過繩索,在腦後打結,以固定在臉上,可以說是非常原始了。
手工倒是十分細致。邊緣摸不到一絲一毫紮手的木刺,被打磨出了光澤。
小恩憨笑著說:“都是一些我們昆西的傳統服裝和麵具而已。俞小姐要多少有多少。”
“不錯。”俞鹿興致勃勃,指著箱子,說:“快來幫我挑挑,我穿哪件最好看。”
在昆西悶了大半個月,沒有任何娛樂活動,好不容易盼來了一次當地文俗盛會,可不能錯過。
扭傷的腳也好得差不多了, 可以開始慢慢走了。俞鹿乾脆就舍棄了拐杖, 不然穿得漂漂亮亮的, 還帶著那玩意兒多掃興。
這幾天,阿恪作為村寨裡的年輕人,必須去幫忙布置舞台。俞鹿難得好心了一回,體諒他分身乏術,再加上這些天昆西濃鬱的節日氛圍, 激發了她的創作靈感,連續多天,她都在房間裡埋頭畫畫, 興致一高,連時間都忘記。因此,特意放過了阿恪一馬,讓他不必天天來報到兼打擾她了。
時間轉瞬而逝,很快,就到了撻鬼節舉辦的日子。
那天一大早,俞鹿的心情就很雀躍,不用小恩來叫她,自己爬了起來,換上了一早選定的絳紅色對襟長袍,她最喜歡這件衣服的雙袖口和腰帶上都有繁複而不累贅的鳳仙花繡紋。
一枚狀若赤狐妖怪的麵具架在了她精致的鼻梁上,邊緣鑲了小小的珍珠。這枚麵具也是俞鹿自己改製的,她拆掉了自己帶來的一條珍珠項鏈,讓人將那些小珍珠一顆接一顆鑲嵌上去。小小一張麵具,頓時高貴了許多。
小恩一進來就看呆了,給俞鹿梳頭發時,還忍不住不停地偷瞄她。
其中一眼被俞鹿逮了個正著,小恩紅了臉,說:“俞小姐,您今天真好看……不,應該說您平時就很好看了,今天特彆特彆好看!”
笨拙的言辭,翻來覆去都是那幾個詞,卻很真摯。俞鹿聽得開心,支著腮,鼻子裡發出了“嗯哼”了一聲,被誇得小尾巴都上天了。
畢竟今天是盛典,小恩家裡也有得忙,平日裡已經要這小姑娘照顧自己了,今天俞鹿不想難為她,再加上自己已經可以慢慢走了,她更想隨意地到處走走。因此小恩給她梳好了頭,就離開了。
驕陽正燦,俞鹿慢慢地走出了屋子。
往日寂靜沉悶的寨子,此刻到處都洋溢著熱鬨歡樂的氣氛,處處可見盛裝打扮、佩戴麵具的少男少女。俞鹿左顧右盼,心情也變得明朗了許多。
不過,在人群裡,最惹人矚目的還是俞鹿。皆因她那白皙的膚色在當地實屬少見,即使戴上了麵具,從衣領露出的那截白膩若雪的脖子,也還是引得不少昆西的男人的目光。
不過這麼多天下來,俞鹿已經習慣了被注視,反而視這灼人的目光於無物了。
這時,遠方的那片有很多人圍著的空地上,忽然傳來了擊鼓的聲音。俞鹿眼眸一亮,加快了腳步,走了過去。很快,就在人群中找到了一個鶴立雞群般的少年身影。
阿恪在這群人裡非常出挑,寬肩窄胯,還有長得不像樣的腿。他比周圍一圈人都高出了大半個頭。而身高跟阿恪差不多的人,腰線的位置又沒有阿恪高。最重要的是,阿恪的體態是挺拔的,哪怕是放鬆狀態,也如同一株小白楊。和他周圍的那些或多或少都有含胸駝背等不良姿勢的人比起來,極其地賞心悅目。
俞鹿默默看了兩眼,心想——等他變回徐恪之的時候,穿上軍裝和軍靴,一定會更加好看。
就在她準備過去喊他的時候,係統忽然說:“警告宿主,突發情況:池聿明去而複返,目前已經鎖定你為視野目標了。”
俞鹿一個趔趄:“……?!!”
係統:“是的,你沒聽錯。”
俞鹿假裝在看風景,實則有些緊張地往周圍瞄,卻看不到可疑人物,因為人群裡的人都戴著麵具。
她在腦內問係統:“他不是已經走了好久了嗎?!”
係統:“經過我的檢測——由於上次是你單方麵勸退他的,缺乏有力的刺激性場麵,池聿明回到泉州後,覺得事情不太對勁,所以又偷偷回來了,想要躲在暗處看看你是不是在騙他。”
怎麼還陰魂不散了!
既然這樣,彆怪她來硬了的。
俞鹿暗暗吞了一口氣,惡狠狠道:“你說,池聿明現在正在某個角落盯著我是吧。”
係統:“是的沒錯。”
俞鹿抬目,盯著阿恪的背影,捏緊了拳頭:“好。”
阿恪和他身邊的一群年輕人似乎正在商量如何將一個飄著彩帶的裝飾給安到舞台那根高高的柱子上,隻給了大半個後腦勺她看,根本沒注意到她來了。
俞鹿果斷地走了過去,一開口,就親熱地叫了他一聲:“阿恪!”
阿恪本有些心不在焉,聽見了俞鹿的聲音,微怔了一下,猛然轉身,就看見一個戴著麵具的少女正笑盈盈地朝自己走來。
而周圍的人也停下了交談,目光齊齊看了過來,有驚訝也有好奇。
被那麼多人盯著,阿恪的耳根慢慢紅了起來,幸好都被遮擋在了碎發之下,他迎了上去,低聲道:“你的腿好了嗎?”
俞鹿視旁邊的人為無物,徑直走到了阿恪的麵前,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跟我過來,有事找你!”
實際上俞鹿沒用很大力氣,但阿恪卻根本不想掙脫她那隻手,直接被她拖走了,不去管身後的目光有多灼熱。
俞鹿也不解釋,拉著他越走越快,好像連腳踝的不適都消失了,穿過了熱鬨的人群和奏樂聲,踩著綠茵茵的草地,終於兩人跑到了一個僻靜的角落,一麵牆的陰影之中。
縱然再遲鈍,也該察覺到不對勁,阿恪低聲問:“俞小姐,到底怎麼了?”
“噓,彆說話。”俞鹿強硬地將他擠進了牆角,抬手摘掉了自己的麵具,仰頭問:“幾天不見了,你想不想我?”
一邊衝他擠了擠眼睛。
阿恪一頓,直勾勾地看著她,心跳如雷。
俞鹿:“……”怎麼辦,他好像沒讀懂自己的暗示!
怎麼關鍵時刻就跟木頭一樣沒點心靈感應,難道之前的都白練了嗎?
係統:“警告:池聿明懷疑值已到80%,請宿主在三秒鐘內證明自己。三,二……”
俞鹿心中一急,連忙收緊了雙臂,往阿恪的懷裡擠了擠,踮起了腳尖。本來她是想吻少年那尖尖的唇角的——之前她近距離看才發現,阿恪的唇角生得非常美麗,線條精致。若是豐潤嫣紅一點,簡直跟女孩子的嘴唇一樣。偏偏他的嘴唇是薄的,人中又立體,從而多出了一重克製冷淡的氣質。
無奈,身高不夠,最後,她那張軟軟的嘴唇,正好印在了少年凸起的喉結上。
阿恪渾身驀然一震,氣息變得有些灼熱。
俞鹿也是驚了半秒。
……這親的位置不太對!
算了,將錯就錯吧,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啊。
俞鹿果斷閉眼,繼續吻著少年的喉結,同時,懊惱地悄悄抬手,使勁地掐了一下阿恪的腰,移開了嘴唇,埋首在他鎖骨前,咬牙切齒地小聲說:“快回應我啊,池聿明回來了,現在就在附近看著呢!你還是不是男人啊……”
話沒說完,俞鹿就猛地消聲了。因為阿恪的臉上忽然掠過了一絲狠勁,抬手箍住了她的腰,虎口卡住了她的下巴,吻了下來。
他的動作是完全複刻自俞鹿教給他的,有些粗魯和急切,但並沒有弄疼俞鹿。可是,俞鹿恍惚間,卻覺得自己成了獵物。被苦苦忍耐著、終於出了閘的野獸,放任獸性地在撕咬、啃食……
一開始她還試著回應和掙紮,但無論怎麼做,都會被壓製下去,奪不到主控權。窒息卻無法反抗的滋味,讓她頭腦發懵,臉頰憋得通紅。不知被摟著吻了多久,係統告知她池聿明已經離開有一段時間了,俞鹿才猛地回過神來,使勁地擰了一把阿恪的腰,喘息著說:“好了好了,夠了!人走了。”
阿恪被她推開後,氣息仍未平複,一聲不吭地盯著她。
那幽冥般晦暗的眼神,俞鹿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隻有一種想要奓毛的感覺。
“你……”頂著他的視線,俞鹿心裡毛毛的,瞬間就跳開了兩步,惡人先告狀:“你是狗嗎,咬著肉了就不放!你看,我的嘴唇都腫了!”
阿恪的目光在她紅腫發亮的唇上停頓了片刻,輕輕閉目,似乎在將某種情緒按捺回心底。漸漸地,等他可以駕馭那頭野獸時,才睜開了眼,氣息仿佛又恢複成了往日無害的他:“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