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那裡的話,就暫時沒有“獨自見公婆”的危機了,也不用苦惱該如何去麵對那可能會降臨在自己頭上的怒火。
如果她沒有自作多情的話,這也許就是徐恪之的用意吧。
俞鹿暗暗鬆了一口氣,心口也暖了些。
不消一個小時,他們就抵達了目的地。
這座宅子麵積很大,裝修、擺設都十分講究,環境優美,靜悄悄的。
從沙發、餐桌和一些細節,都可以看出平日裡隻有一個人居住。
傭人也不多,隻有兩人。一個中年男人負責庭院,一個中年女人負責內務,都長得慈眉善目的。
兩人應該早已收到了少爺閃婚的消息,提早消化完了驚愕,對俞鹿非常敬重。帶她進去時,女傭給俞鹿簡要地介紹了宅子的功能和布局,最後將她帶到了二樓的房間。
這個房間的采光很好,天花板高高的。連著帶浴缸的衛浴。最為顯眼的就是房間正中間的那張雙人床了。
女傭和秋蓮一同給俞鹿收拾行李,將衣物歸置到了衣櫃裡。俞鹿坐在沙發上,喝了一杯熱茶,怔怔盯著茶麵那飄動的花。
她可能還是得再花一點時間,才能適應自己以後要住在這裡的事實。
俞鹿捧著茶杯暖手,開口道:“那個,請問……徐恪之什麼時候會回來?”
“少爺出去的時候,沒有跟我們交代。”那胖乎乎的女傭溫和一笑,答道:“按往常的話,大概夜晚就會回來了。如果忙起來的話,也有可能會宿在辦公的地方不回。”
俞鹿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俞鹿的行李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
傭人房都在樓下,還有空餘的房間,秋蓮就搬進去了。二樓就是主人房,客房,還有徐恪之的書房……還有一些不知道是什麼用途的房間,俞鹿從外麵經過,想了想還是沒有貿然推門。
名義上是這裡的女主人,實際上卻連一探究竟的底氣也沒有。
俞鹿無奈地苦笑了一下。
畢竟這樁婚姻太突然了。按照常理,就算徐恪之對她的感情沒有被徹底消磨,那也不至於深到要立刻結婚的程度,多半還是衝動使然。或者說,他要將她留在身邊好好磋磨。
而直覺告訴俞鹿,如果昨天晚上在民政局門口,她推門下了車,頭也不回地跑了,那就是關上了她和徐恪之之間的可能,也許再沒有那麼好的機會靠近他了。所以她簽了字。
在走廊轉了一圈,俞鹿還是回到了房間裡,支起畫板,將一個下午的時間都耗費在了畫風景上。
當天夜裡,徐恪之沒有回來吃晚飯。俞鹿一個人用了晚餐。
等到了晚上十一點多,她洗完了澡,坐在床上看書。看著看著,實在是困了,不知不覺歪在了枕頭上,睡了過去。
雙人大床柔軟寬敞,好像整個人都要陷進去似的。在迷迷糊糊中,她感覺到自己的臉頰癢癢的,嘴唇,耳垂,脖子也癢癢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在碰她,比風的力度更重,又比手的力氣更輕,在肌膚上病態地輾轉流連。
俞鹿睡得太死了,壓根沒醒來。被弄癢了,也隻是皺起了眉,輕輕地嚶嚀了一聲,不舒服地往被子裡麵縮了縮。不過這樣一來,那騷擾她的東西就驟然停住了,隨即就沉默地離開了。
第二天早上醒來,昨夜不安穩的記憶已所剩無幾,俞鹿睡眼惺忪地走到了浴室,洗完了臉,湊近了鏡子,沒看出什麼名堂來,暗道是自己多心了。
一下樓,她就看到餐桌旁多了一個人。
徐恪之坐在旁邊看報紙,瞥見她,神色淡淡。前麵的碟子是空的,還沒有開始吃早餐。
“早安。”俞鹿莫名有點緊張,趕緊跑了過去,拉開凳子坐下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我都不知道。”
“半夜的時候。”
半夜?可那張床上並沒有兩個人躺過的痕跡啊。
似乎看出了俞鹿的疑惑,徐恪之頓了頓,補充:“見你睡著了,我去書房湊合了一下。”
“哦,難怪我沒醒……”
傭人們及時地將早餐端了上來,俞鹿打眼一看,怔了一下。這些都是她從小熟悉的泉州早點。不可能是巧合,因為襄州和泉州一南一北,飲食習慣的差彆還是挺大的。
難道徐恪之來了襄州四年,也還沒改變口味?
或者說,這可能是專門為她做的……
“快點吃。”徐恪之敲了敲桌子,冷淡的聲音打斷了俞鹿的思索:“等一下我們要出門。”
“哦,好!”俞鹿喝了口豆漿,問道:“去哪裡?”
“去見我的父母。”
俞鹿心裡打了個突,低聲道:“……好。”
此後,二人一路無話。
恐怕沒有任何一對新婚夫妻的氣氛是這麼差的。簡直和搭桌吃飯的差不多。俞鹿倒是有心說話,但每次話到了嘴邊,看到了徐恪之的冷臉,都會默默將話吞回去。
秋蓮和那個叫做卿嬸的女傭似乎都看出了一些問題。
在準備出門時,徐恪之臨時接到了一個電話,還在屋中。俞鹿先行一步到了車邊,卿嬸給她遞上了圍巾,小聲地和她說:“少奶奶,聽說你是泉州人士,少爺以前也在泉州那邊生活,所以我會做一些那邊的菜式。不過少爺早就改過來了,我也很久沒做過泉州的早點了,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少爺這人就是麵冷心熱,你來之前,他吩咐了我們很多事,就怕您住得不習慣。”
俞鹿愣了愣,忍不住笑了一下:“早點很好吃,謝謝。”
“哎呀,不要謝我。這是我應該做的。”
……
按理說結婚前都要先見過對方父母。他們是先上車後補票,難免有些忐忑。
這一趟外出除了司機和保鏢,就沒有人陪同了。
因為卿嬸的那番話,上了車子後,俞鹿已經忘記緊張了,眼珠子時不時就會飄到了身邊的男人身上,不知想什麼,又悄悄收回來,彎起眼角,偷偷高興。
她以為自己做得很隱秘,但被她一眼接著一眼地看,怎可能沒有感覺。最初都視若無睹,次數多了,徐恪之終於忍不住,瞥了回去,說:“怎麼了?”
被逮了個正著,俞鹿一呆。但看他的表情,也沒有不高興的意思。俞鹿咬了咬下唇,說:“我哥哥昨天給我打電話了,說他已經在來的路上了。我們結婚的事,是你告訴我哥哥的嗎?”
徐恪之承認了:“是。”
“那你父母知道了嗎,他們是什麼反應?”
徐恪之放在膝蓋上的指節輕輕一敲,沉聲道:“昨天我已經和我父親交代了。你不必害怕,有我在,他不會為難你。”
他的父親得知此事的反應自然是很大的,估計是沒想到他會一聲不吭就直接結了婚。
而他的繼母是何反應,從一開始就不在他的考慮行列中。
之前,對方介紹自己侄女給他,打的是什麼心思,他也看得明白,不過看在父親的麵子上,懶得計較。結婚這種婚姻大事,就更不用看繼母的臉色。
“我不怕,橫豎他們也不能用掃帚趕我出去。”俞鹿鼓了鼓腮,小聲說:“我隻是在想,該怎麼表現,才讓他們早點喜歡上我。所以緊張。”
“他們說了……”徐恪之說了一半,不知想到了什麼,沉默了下來。
——他們說了不算,我喜歡就行了。
這後半句話,忽然堵在了喉嚨裡。是驕傲和自尊,阻止了他說出來。
四年前,他也曾經毫無保留地交出過自己的真心,開閘放洪,飛蛾撲火也要試一試。也是因為那時候的他不知道還可以付出什麼,才能讓她回頭看一眼自己。後來才明白,她收到過太多人的愛慕。他的真心在她的眼裡,是一文不值的千分之一。他的安危也比不上她一個突如其來的任性念頭。
四年後的今天,難道還學不會當初的教訓嗎?
有些人,打感情牌是困不住她的。既然放不下,也不願放下,那就隻能用更有力的東西,將她鎖在自己身邊。
之後怎麼辦再決定。至少要將她鎖在自己手裡,牢牢抓住她。
幸虧,俞鹿也沒有繼續問下去。
中午,他們抵達了徐家的祖宅——這是徐啟宏和妻子起居的地方。徐恪之剛來到襄州的、還沒有搬出去獨居的時候,也在這裡暫住過幾個月。
徐啟宏在家中顯然隨意很多,脫下了軍服,換上了一身常服,但氣勢還是相當強大。那日見過的徐夫人也在家,倒是打扮得十分正式。
不知道是不是徐恪之已經提前一天承受了父親的怒火,徐啟宏的態度比俞鹿想象的要溫和許多,仿佛不知道當年她和徐恪之在泉州的牽扯,還與她閒話家常了幾句。
徐啟宏的出身本來就不屬於所謂的貴族階級,心中無太多門第觀念。而且,若深究起來,俞家的祖上才是真正的升鬥百姓攀不上的顯赫大官,人上之人。即使沒落了,也比普通人家好上一大截,不是常人能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