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示之鏡寫定的未來一旦被篡改,違反者與天界都將發生災禍。這是天界延續了千百年的金科玉律。
一個小人物都有可能成為一個不可估量的變數,正如那輕輕一扇蝶翅,就引發一場毀滅性風暴的蝴蝶。就更不用說是被寄予厚望、位於上帝之側、榮光加身的大天使長了。
能力越大責任越重。可以說,越是低階的天使,反而越有犯錯的資格。而加百列是不能在大事上踏錯一步的,因為沒人預見得了這會造成什麼後果。
因為加冕儀式上的驚變,七天已經炸成了一鍋粥。神震怒萬分,彌賽亞與所有高階的熾天使,亦都覺得很不真實。在底層天使裡,更是有各種亦真亦假的小道消息在亂飛。
畢竟“加百列是晨曦女神”的預言結果已經存在了快三百年了,天下皆知,甚至寫在了教科書裡。沒料到在萬眾矚目下的關鍵時刻,結局來了個反轉。
打幾個不那麼恰當、但極其形象的比喻,這件事的震撼程度,絲毫不亞於“發現自己柔弱動人的老婆其實是一拳能掄倒十隻老虎的肌肉壯漢”、“每天挺著啤酒肚、捧著保溫杯在樓層巡邏、保守古板的地中海教導主任,其實是下班後會去夜總會跳鋼管舞的霹靂嬌娃”……
打住,打住,不能再想下去了。
在所有的天使裡,隻有沙利葉,是在震驚中帶了懵逼、懵逼裡帶了心虛,又覺得一切其實都在情理之中。
因為俞鹿身陷囹圄的消息,就是他透露給加百列聽的。
那天,魔靈前來求救。在它的帶路下,沙利葉很快就找到了囚禁俞鹿的古堡。
這座古堡不僅位置偏僻,還用了黑魔法在上空掩蓋它的輪廓。也怪不得沙利葉之前找不到。如果沒有半點頭緒,的確很難注意到這片平平無奇的森林。
但此刻有了引路人就不同了。
沙利葉對下界地獄與黑魔法的熟悉派上了大用場。森林裡的陷阱在他眼中無所遁形。愣是沒有驚動守林的骷髏兵,他靠近了城堡的外牆。
不出意料,城堡的結界比森林的防守要嚴密得多。難題不是大開大合地強行突破,而是如何悄無聲息地潛進去,不被裡麵的惡魔發現,帶走俞鹿。
魔靈隻說了那些惡魔準備用俞鹿的身體給巴提爾複活,卻不清楚城堡裡麵的兵力如何。但既然是巴提爾的老巢,料想不會差。
萬一破開結界的動靜太大,俞鹿會不會被迅速轉移到另一個地方?單槍匹馬地進去,若是遇到意外,線索也就在他這裡斷掉了,沒法傳達給加百列……綜合了諸多顧慮,穩妥起見,沙利葉觀察了一會兒,決定帶著魔靈回去天界搬救兵。
回到天界時,正好是加冕典禮開始之前。
因為事況緊急,天界和地獄的時間都在流逝,距離俞鹿被獻祭的節點越來越近了。等加冕結束了,加百列肯定會被拖著去慶功,被各路前來祝福的天使給包圍著,不是說話的時候。
等加百列脫身,俞鹿百分之百已經涼了。
所以,沙利葉趕在了儀式開始前找到加百列,用最快速度將探聽的內容說了一遍,好讓加百列有個心理準備,儀式結束後,彆在天界耽擱,快點去救人。
但萬沒想到,結果會變得這麼令人傻眼。
沙利葉懷疑是自己的話刺激了加百列,促使他真正下了決心。但和加百列認識了幾百年,他也知道,好友深沉冷靜,不是腦袋一熱就衝動行事的性格。
……罷了,現在木已成舟。這些都不重要了。
加百列以男體走出來後,原始天的儀式現場陷入了一片騷亂裡。在狂熱的尖叫聲中,加百列沒有當場解釋什麼。回到後台,他冷靜地找到了沙利葉,並在彌賽亞憤怒地追過來時,告訴了對方“巴提爾即將複活”的情報。
比起已成定局的加冕儀式,顯然是巴提爾的事更緊急、更嚴重。
彌賽亞氣急攻心,但也不得不停下問責。於是,加百列以最快速度離開了原始天,調動天使軍團,與沙利葉一同趕去了下界地獄。
是的,加百列能在那麼短時間裡就能找到城堡所在之處,潛入宴會,也是因為沙利葉跟魔靈親自去踩過點了。
在加百列轟掉了半個宴會廳的同時,沙利葉也帶著天使軍團潛入了城堡的深處,和惡魔交戰。
——事已至此,他們都摘不出去了。隻有做出成果,殺掉地獄之王,讓神看見這次行動的價值,才能減免神譴。
加百列放出的光魔法幾乎摧毀了整座宴會廳裡,照化了地獄的貴族。
沙利葉有先發製人的優勢,也順利地將巴提爾的骸骨毀成了齏粉。
俞鹿:“………………”
好家夥。這劇情已經不是“崩壞”兩個字能概括的了。
根本就是碎成了粉末,撿都撿不起來了吧?!
更讓人想不通的是,命運之子的宿敵都給弄沒了。這種情況,進度條不倒扣都算好了,結果它還不減反升,漲到了99%。
更蛋疼的是,巴提爾堂堂一位傳奇地獄之王,鋪墊了三百年,到最後時刻居然連個活著出場的機會也沒有,這是鬨哪樣?
說好的他是加百列的宿敵呢?大魔王威風儘失啊。敢情那些威風的頭銜都是說著好聽的嗎?
不是說沙利葉不行,可他到底不是命運之子。安排給加百列刷經驗的反派大BOSS死在了配角的手裡,這是怎麼回事啊喂!
係統:“巴提爾死去,不算是沙利葉的鍋。”
俞鹿:“啊?不是他帶天使軍團去弄掉了巴提爾的骨頭的嗎?”
係統:“是。但其實殺掉巴提爾的關鍵不是骸骨,而是你。你被加百列帶走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巴提爾的複活計劃會失敗。”
複活儀式需要慎重對待,一旦開始了,就不可暫停,不可逆轉,不可擇日重來。俞鹿是過程中最最重要的一環。她一跑掉,儀式就沒法進行下去了。
就像讀條卡在99%,僵持不下,最終,灰飛煙滅,遊戲結束。
即使巴提爾的手下用最快速度去找彆的“容器”替代她——先不說有多難了,就先假設能找到吧,隻要他們沒法在天亮前將替代品帶過來,錯過了最佳時機,巴提爾就還是難逃一死。
俞鹿:“……”
這個故事告訴了人們,雞蛋真的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越重要的計劃越是如此。
骸骨是巴提爾那千瘡百孔的靈魂的暫居地。毀掉它是加快了巴提爾嗝屁的速度而已。就算什麼也不做,巴提爾的死亡也已經是不可改變的事實了。
但謹慎一點也有道理。畢竟在聖戰時期,誰也想不到狡猾的巴提爾能從戰場逃走,韜光養晦,在三百年後卷土重來,生命力比打不死的小強還頑強。
禍害留千年。有了前車之鑒,這次可不能重蹈覆轍,再讓巴提爾有機會在日後東山再起了。
斬草除根,講究的就是一個徹底。
“原來是這樣……”俞鹿喃喃,忽覺不對,皺眉道:“但是巴提爾沒了,也說明劇情真的崩了啊。難不成是因為加百列救走我,間接讓巴提爾沒法複活,所以也算達成‘戰勝巴提爾’的條件?”
如果是這樣的話,世界判定達標的準則,未免也太過草率了吧。
除此之外,還有加百列加冕時選擇了男體、她沒有因巴提爾複活而順勢離開世界……一大堆的爛攤子都還沒解決。
係統:“宿主,這些等你醒來就明白了哦。”
虛空中,仿佛有人在俞鹿的腦海裡彈了一下響指。清脆的彈響聲,令她遠遊的神智遽然回歸,緊閉的雙眸慢慢張開,看到了一片熟悉的穹隆,和近在咫尺的披著雪白袍子的平坦胸膛。
天界,第一天。
從午夜開始就勒得她難以呼吸的黑色紗裙,已經被脫下來了。身上僅剩下了一條絲綢小吊帶的裙子,布料清涼柔滑。而她正窩在加百列的懷裡。
“醒了。”加百列低下頭,一手將她滑落的吊帶拉回了肩上,看著她,柔聲問:“身體還難受嗎?”
“殿下!”俞鹿的手掌抵著他心口,想爬起來,卻因突如其來的眩暈感重新趴回了原位,喃喃自語:“為什麼我會這麼暈?”
“彆動,沒事的。”加百列的手覆上了她的額頭,他的手心乾燥微涼,驅散了俞鹿的煩躁,耐心地說:“我想是巴提爾一方在你身上做了一些手腳,來為獻祭做準備。現在巴提爾已經死去,他對你的影響也會自然消除,多休息幾天就好了。”
俞鹿的掌心按在了他的胸膛上,感覺到那種徹底平坦而堅硬的觸感。這下真的無法騙自己劇情在原軌了。她咬了咬唇,終於還是問:“殿下,你為什麼——選擇了男體?”
加百列點了點她的鼻子:“不要再這麼見外地叫我殿下了,叫我的名字吧。”
“可是,殿下,你……”俞鹿不滿他不回答正事的態度,一下子沒有改過口來,唇上就忽然一暖,被輕輕啄吻了一下。
那麼隨意就吻了下來,仿佛這是吃飯睡覺一樣簡單自然的事。
俞鹿懵了,眨了眨眼,看著他。
“為什麼那麼驚訝?”加百列沒有半點不自在,微微偏頭,端詳她的表情,輕笑著反問:“你吻了我,難道我不可以吻你嗎?”
加百列說的是她誤入了他的夢裡,不小心起了色心,親了他的那件事嗎?
理虧在先,俞鹿瞬間啞火。憋了半天,才小聲地說:“我那次不是故意的,就是閃了神,不小心碰到了。”
“唔。那我跟你不一樣,我是故意的。”
俞鹿:“……”
說好的存天理滅人欲的純潔大天使長呢?
這麼理直氣壯真的好嗎?
“因為鹿鹿和我很生分,所以我要做點事來提醒你我們的關係。不過,這樣確實有點不公平。”加百列優雅地撐著下頜,說:“我可以讓你吻回來。”
俞鹿:“……”
是錯覺嗎?總覺得,加百列在儀式後,變的不僅是外形,性情也微妙地變了。
以前的他,是完美的道德模範,從頭到腳都挑不出缺點,連笑容也是每次都維持在同樣角度的典型天使微笑。
現在好像……變得比從前邪惡了。也更直接隨性。這非但沒有抹殺他的魅力,反而令他比以前更具吸引力,讓人根本挪不開眼。
俞鹿不爭氣地傻看了他幾秒,忽然,捕捉到了他話裡某個詞,問:“我們?我們什麼關係?”
加百列卻好像有點意外,蹙眉道:“我以為我們很早就在一起了,難道不是麼?”
俞鹿:“……”
她的腦海驀地傳來了“當”的一聲巨響。
眼前浮現出了在第一天生活時的種種,被她看做“姐妹情升華”的畫麵在循環播放著。
啊哈哈,難不成,加百列一直都是將那種行為定位成“情侶”關係的嗎?
“加冕的事你不必擔心。”加百列沒有理會她的神遊天外,輕輕將她塞回了被子裡,說:“那不是因為你,隻是我自己想通了一些事。”
俞鹿回過神,暫且拋下彆的,急問:“可是,神不會因此責罰你嗎?”
“我現在就去見神。”加百列垂下頭,吻了她的眼皮一下:“在這裡等我,睡一覺,我就回來了。”
俞鹿擁被坐著,目送他離開了宮殿。
係統冒了出來:“宿主,你知道最後的1%進度條是什麼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