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1 / 2)

送君入羅帷 龔心文 7697 字 8個月前

星雲遊蕩的虛空之中,

黑霧繚繞的天魔盤踞在祭台上,看著腳下深淵一般無窮無儘的世界。

在這無邊的空間裡,生活著無數形態詭異的魔物, 巨大的骷髏贏魚搖曳白骨化身軀, 慢悠悠從空中遊過。小如螢火的魔靈,成群結隊散下熒光飛舞。

在炙焰橫流的星球上,無數麵容猙獰形態可怖的魔物浮沉在溶岩之中。也有那美豔妖異的魔物輕狂媚笑,趴在祭台邊緣。

蜿蜒盤旋懸浮在虛空中的純白階梯上, 出現了一個匍匐的身影。他蜷縮在蒼白的台階上,身形一會潰散一會凝聚,瑟瑟發抖。

“哦, 這麼快就過來了?”有一隻人麵蟲身的妖魔抬起脖頸, 看著匍匐在腳下之人,紅唇彎起, “哎呀, 看上去,你死不太好看呀。”

那匍匐在台階上的身影漸漸穩定了人型,一個渾身是血瘸了腿的男人。男人抬起頭來, “這……這是哪裡?為什麼我會在這裡。”

“不是你自己許諾的,要將你最珍貴的東西獻祭給我們天魔大人的嗎?”祭台上女妖們笑嘻嘻地回複他。

“不,不是。我已經把自己最珍貴的東西獻給你了。”男人顫抖著舉起自己的雙手,“我親手把我的摯愛, 把我的妻子獻給您了啊。”

“真是可笑, ”那位盤踞在高台的天魔笑了,“在我的麵前,人類的**無所遁形。你所最珍視的東西難道不是你自己嗎?”

階梯上的男人那本來人類模樣的身軀,逐漸開始變得龐大扭曲, 黑色的煙霧從那腐朽的肌膚中鑽出。

“不,不,我不想變成魔物。我想做人,我想做個人啊。”男人捂著自己的腦袋,痛苦掙紮,虛空中徒留他無望的哀嚎,“我後悔了,我後悔了!”

他眼前光潔如鏡的台階麵上,倒映出一個被撕裂得支離破碎的身軀。那是自己臨死前的模樣。那副模樣在慢慢變化,即便他不斷抗拒,依舊在黑霧的吞噬下,失去了人型,成為一隻失去神智,麵目可怖的魔物。

“真是的,無趣的生命即便成了魔,也依舊這般無趣。”坐在祭台上的徐昆失望地揮了揮手,讓那隻呆滯的新生魔物自行去了。

他抬頭看向遠方,在他觸摸不到的地方,有一扇彩玉門口和他遙遙相望。

那種明亮的光芒,像是黑夜中的一輪明月,透過了黑夜而來,皎潔、明晰、豐富多彩。

到了最後,不知是自己的這份黑暗吞噬了那份光明,還是那道光明終究能夠驅散濃黑呢。

不論是哪一種,對徐昆來說,都十分的有趣。

依稀在很多年前,有一位他十分喜歡的人和他說過這樣話,“徐昆,你這樣做,總有一天會後悔的。”

後悔?

他早已經沒有了這種屬於人類的情緒。

人類那些所謂的情感,在浩瀚的宇宙之中,對於他這樣層麵的神靈而言,根本毫無意義。

……

雷雨漸漸變小,穆雪和岑千山撐著傘並肩從小樹林中走出來,

倆人都沒有說話,伴隨著淅瀝的雨聲,往事如潮水一般湧上心頭。

浮罔城下雨的時節不多,但凡雷雨,基本都是浩瀚磅礴的九天神雷。

那時候的岑千山很喜歡這樣的雷雨天。伴隨著屋外的電閃雷鳴和瓢潑大雨,待在堅實穩固的屋子裡,心裡更有一種快要滿出來的幸福感。

每到這樣的時候,師尊穆雪一般就不會出門,甚至在雷聲響得厲害的時候,她會難得地放下手頭的工作,囑咐岑千山給她燙一壺酒來。

她總是靠著一張木質的小幾,坐在走廊上,看著遠遠的天邊一道又一道的雷電出神。

這麼多年,魔靈界內幾乎無人渡劫成功。不論多麼強大的傳奇人物,最終都逆不過天道,隕落在九天神雷之下。

以至於有不少魔修到了金丹期後,便不再修行,放任自己壽元慢慢耗儘,走到大限來臨的那一日便重入輪回。

深杯酒滿,烈酒入喉。今宵不知誰人渡劫。

從前,每到這樣電閃雷鳴的時刻,這個院子就顯得分外的空洞而寂寞。仿佛一道天雷劈下,自己的存在就將徹底在世界消散。再也沒有留下半點痕跡,就像自己不曾來這世間走過一遭似的。

那一聲聲的驚雷,敲在穆雪的心頭,像那不可逾越的命運,響起即將逼近的腳步聲。

穆雪放下酒杯。手上的空杯很快被人重新斟滿了。自己的小徒弟千山,陪坐在桌邊,目光瑩瑩地看著自己。

明明不過多了他一個人,整個家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就變得這樣溫暖而令人安心了起來。

有了這樣的他坐在自己身邊,滿天的雷聲聽起來好像也不再那麼令人覺得心驚肉跳。

心中有了值得牽絆的人,有了有人等待著自己歸來的家,即便是麵對天道,穆雪的心裡也不再像從前那樣空虛而盲目,重新有了與天相掙的勇氣。

“我已經快要成年了,能不能陪師尊喝一點酒?”十六七歲的小山眼裡都是星火,纖長的睫毛輕輕扇動。

“是啊,你怎麼這麼快,就長大了。”穆雪翻出一個酒盞,用酒燙了,給他斟上一杯酒,

兩人持杯的手,在雨聲中輕輕碰了一下。

“小山,你還記得你自己的親生父母嗎?”

“不太記得了,我隻記得他們在賣我的時候,為了能得到兩塊靈石還是三塊靈石爭吵了很久。”

“我也不記得母親的模樣,也不知道父親是誰。有時候在夢裡,看見一個朦朦朧朧的臉,應該是我母親,想認真看一看,又總是看不真切。”

風雨之中,有人相伴,酒水也變得愈發香醇。

初識杯中物的岑小山很快就醉倒在穆雪的身邊,抓著她的衣擺醉語呢喃,“不要緊的,我隻要有師尊一個親人就夠了。”

穆雪看著雨,自飲自斟,伸手輕輕摸著手邊柔軟的頭發。那蜷縮在自己身邊岑千山還在輕聲夢囈說著含糊不清的醉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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