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斯然有些奇怪的動作,雲漠順著他看似隱藏得很好實則格外明顯的視線望過去,也看到了這張紙。
他蹲下將其撿起,目光隨意滑過紙麵,卻被上邊明晃晃的作者署名吸引住了。
雲漠頓了頓,問道:“原來這《劍仙》,是你的作品?”
斯然:“……”
斯然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你個看上去那麼正直的人,怎麼也看起了話本?
雖然他信誓旦旦說劍仙裡邊的那位劍修並無原型,但實際上嘛,還是難免帶上了一點雲漠的影子,平日裡私下裡說說也就罷了,現在這書一朝捅到了正主眼前,完全是一場公開處刑。
斯然心虛得厲害,一咬牙一跺腳,乾脆先投案自首,語氣沉痛道:“我坦白,我確實拿你當了這臨月劍仙的原型,但是隻有一點點,一點點而已。”
隻是問了句話的雲漠:“……”
半天沒聽到雲漠說話,斯然又放輕了聲音:“也許、也許不止一點點,可能稍微多了一點點……但是不多,總體算下來還是隻有一點點!”
被這一連串一點點弄得有點懵的雲漠:“……”
見雲漠還是沒說話,斯然毅然從儲物袋裡掏出裝了一百多塊靈石的小布包,依依不舍道:“這是那話本目前賺到的靈石,和謝容卿三七分來著,都在這裡了。”
雲漠:“……”
雲漠不禁有些無奈,開口道:“不必如此,我並無任何責怪之意,你若想以我為原型寫話本,儘管寫便是,不必有所顧忌。”
斯然頓時鬆了口氣,瞅了眼手裡的靈石:“那你要不要分成?”
“……”雲漠道,“不必。”
斯然飛速地把靈石給收了起來。
外邊夜色已深,屋內點著幾盞靈火燈,這靈火燈用的是特殊染料,火焰溫和,照明範圍廣,但也比不上現代鋥亮的白熾燈,在斯然看來,還是有點昏暗。
斯然縮在被子裡邊,床邊站著個雲漠,兩個人都沒說話,這氣氛怎麼看怎麼古怪。
“那個……還有什麼事嗎?”斯然忍不住開口道。
他本以為雲漠會順勢離開,誰料雲漠沉默了片刻,卻道:“確實有些事情,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說出來比較好。”
斯然聞言,提起了精神,能讓雲漠如此鄭重的,必然是很重要的事情,他問道:“什麼事?”
雲漠:“是關於話本劍仙的事。”
斯然:“……?”
這是來討論劇情了嗎?
你們劍修一個個的,難道都是隱形的話本控?
“劍仙這個話本,通讀了一遍之後,感覺劇情流暢,很是不錯,”雲漠的語氣聽上去格外認真,“隻是在第二章第三段的描述中,主角將靈焰礦淬煉過的本命靈劍收入體內,但實際上,靈焰礦屬性特殊,其內能量較為雜亂,用其淬煉過的靈劍,需得在月光下沐浴三日,方可正常使用。”
斯然一臉懵逼。
等等……這走向不太對啊。
雲漠繼續道:“第七章第十二段的描述中,主角遠距離催動本命靈劍,以劍氣割裂山岩,將其一分為二,但劍氣在離體之後,尤其是遠距離操縱時,其內靈力會四溢而開,可以割裂山岩,但四散的力量會將其碎裂成多塊,極難一分為二。”
斯然逐漸窒息。
雲漠:“在第十一章第九段的描述中,主角昏迷之時,本命靈劍自主護住,但根據之前的描述,主角的靈劍靈智開啟程度尚在一階至二階之間,在這個範圍之內,靈劍可提供微弱的意識,但並不具備清晰的行動導向和自主運行的能力。”
斯然緩慢鹹魚化。
他完全沒有想到雲漠居然看得如此認真,那些細微的設定,精確到第幾章第幾行的描述,連他這個作者本人都沒意識到的地方,雲漠居然仔仔細細地給翻了出來,逐字逐句加以點評。
直到最後一處點評結束,斯然已經完全神情呆滯狀態。
雲漠輕咳了一聲,道:“如何?”
斯然恍恍惚惚地鼓了鼓掌:“太……厲害了。”
嗚,他以後都不敢寫劍修的話本了。
#
又過了一個月,斯然的傷徹底好了個利索,渾身上下哪哪都舒坦了起來,伸伸懶腰劈個叉也毫無問題,當天就興奮地在屋內竄了兩圈。
原來臨觀峰的洞府被劈沒了,不過臨觀峰本峰還在,聽說雲漠又開辟了兩個和之前一模一樣的洞府,裡邊的家具都去山下采購後儘量還原,斯然過去就能直接住。
他把在床頭擺了許久的鬼迷草揣好,蹦蹦跳跳地回臨觀峰了。
這一個月內,隨著謝容卿的歸來,斯然又出了三本話本,分彆是戒指隨身老爺爺、跳崖奇緣和重生文,寫完這三本他也不打算寫了,本來寫話本就是養傷期間的消遣,這傷也好了,得開始好好修煉,做點正事。
話本半個月前就已經投放到各大集市裡去售賣,在那之後謝容卿接了個任務出宗去了,沒人反饋銷量,斯然也不知道這三本反響如何。
他走到半路,正好碰上了戚封,戚封知道他今日痊愈,特意趕了過來,見斯然氣色不錯,靈力也充沛,也放下了心,陪著斯然走了一段路。
走在路上,斯然瞅著戚封有些破破爛爛的衣角和好不容易養長了點,卻東一塊西一塊禿了的頭頂,心裡格外納悶,還是沒能忍住,問了出來。
戚封聞言,也是無奈,他一拍大腿,憤憤地譴責道:“唉!不瞞你說,這簡直……簡直就是無妄之災啊!你知道我養了隻靈獸,赤羽狐對吧?”
斯然點點頭,同時心裡逐漸感覺不妙。
“我為了這赤羽狐的終身大事,真的是操碎了心,這春天啊,它發情格外頻繁,我真的是費了老命的給他找母狐狸,上次好不容易找到了個,結果給謝容卿那小子一跳崖,給嚇跑了,氣得我啊——”戚封深吸了幾口氣,努力平複內心的怒火,“這也就算了,我連日又給赤羽狐找了個伴,眼看著它倆相處的不錯,打算找個角落交尾,誰料到,這、這又有人從崖上跳下來了!”
“我這就不明白了,這懸崖有什麼好跳的?一個個皮糙肉厚的最多摔破點皮,跳一個還不夠,連番的跳,這整個劍宗但凡有個懸崖的地方都給他們跳了個遍!”
“赤羽狐喜陰涼,尤其愛在懸崖下的岩石邊交尾,要是就謝容卿一人發瘋還好,結果這段時間,一群人接二連三,見崖就跳,赤羽狐都要瘋了!”戚封語氣格外痛心,“這交尾接二連三被人打斷,誰能受得了!你說說,這是人乾事嗎!”
斯然咽了口口水,譴責道:“沒錯!太過分了!”
戚封長歎一聲:“唉,這赤羽狐生氣了就喜歡撓人,它撓就撓吧,這幾天還把氣撒到我頭上來了,你看我這衣服,還有我這頭發,全是它撓出來,要命哦!”
說罷,他看向斯然,憂愁道:“斯然啊,這跳崖不可取啊,那群臭小子皮實,跳跳問題不大,你要是隨意往下跳,還是容易傷到的啊。”
斯然跟小雞啄米一樣連連點頭:“明白明白,我絕對不會去跳的!”
戚封露出了一個格外欣慰的笑容。
斯然仰頭,凝視著天空,眼神格外的深邃。
不關他的事,他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