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銜忽閃忽閃的大眼睛閃不動了。
“噗。”
斯然這次是真的沒忍住,笑出了聲來。
殷銜的心理素質是真的高,瞬間的僵硬後便恢複了正常,抬起胳膊習慣性地想捋一把長發,卻又想到了之前的慘劇,手伸到一半,卻隻是摸了摸脖子,偏著頭,輕聲道:“信之,你不認得我了嗎?”
雲信之一抱拳,朗聲道:“敢問這位道友尊姓大名?”
殷銜:“……”
殷銜連女聲都沒凹好,粗著嗓子道:“我是小銜啊。”
“好鹹?什麼好鹹?”雲信之擰著眉頭,一臉莫名。
殷銜:“……”
殷銜麵無表情:“我是殷銜……
他的尾音帶著一絲連綿的長歎之聲,若有若無,將本人那一絲心酸和悵然完美的表現了出來。
雲信之一愣,隨後恍然大悟道:“原來你是殷銜——”
殷銜正欲露出笑容。
“——的妹妹啊!”雲信之接上了後半句。
殷銜:“……”
從斯然這個角度看過去,殷銜的臉都綠了。
雲信之還滿臉果然如此的表情:“我與殷道友也算是舊識,一看就覺得你和他極為相似,眉眼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一旁的戚封看熱鬨看得格外開心,連雲信之跟他負向默契的事情都覺得無所謂了。
雲信之這人向來如此,大部分的時候儒雅隨和,偶爾暴露一下本性,那才叫人設崩壞。
不過殷銜的臉色確實有些難看,戚封輕咳了兩聲,在一旁道:“信之啊,這位呢,便是絕炎宗宗主,殷銜……本人了。”
雲信之:“……”
雲信之的表情堪稱驚恐:“殷道友,你——你為何變成了這副模樣?”
雲信之與殷銜在三百多年前相識,那時的殷銜還不是這絕炎宗宗主,模樣也不像現在這般,而是個俊朗的年輕男子,加上他常年修行水係功法,本身氣質中又帶了一絲溫潤,道也算得上是風度翩翩。
雲信之彼時尚未遇到燕芝,正帶著他的劍四處遊曆,半途中便遇到了同樣出來曆煉的殷銜,二人相處不錯,也算是結伴同遊了數年,後來殷銜因事離去,雲信之也在南域水鄉中認識了燕芝,二人便再也沒有交集。
三百多年後的今天,誰也沒能想到,再次的相遇,居然會是這種場景。
“我?我沒有變,我一直都是如此,”殷銜笑了,風吹過,將他的衣袍往後吹去,貼在了身前,勾勒出了凹凸有致的身體曲線。
那兩團胸,尺寸也是極大。
雲信之震驚在原地,久久無法自已,半天才憋出來一句:“所以,殷道友你一直是……女扮男裝?”
殷銜:“……”
戚封猛地扭頭:“女扮男裝?他不是男扮女裝嗎?”
“可——”雲信之不好直接談論女子的身體,便示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男子怎麼會——”
“他那是假的!”戚封道,“剛剛還掉下來了!”
雲信之:“……”
雲信之迷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殷道友,你……你身上,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殷銜眼眸一暗,內心卻極為割裂地欣喜歎道,果然是信之……也隻有信之……
他微一低頭,緩緩勾勒出了一抹笑容,甚至輕輕掀起了衣袍下擺,露出了一節極為纖細,比許多女子還好看的小腿和雙足:“信之,你喜歡這樣的嗎?”
“不好,”雲信之擰了擰眉,他的很多觀念還十分保守且固執,“你一個男子,怎麼把腿毛都給剃了?”
殷銜:“……”
殷銜實在是維持不住表情了,頗為幽怨地看了雲信之一眼。
眼看著這話題越跑越偏,戚封輕咳了兩聲,道:“敘舊的話還是改日吧,殷宗主,你所說的那位罪人也已經被你處死,還有什麼事嗎?如若無事的話,作為一宗之主,想來宗內事務繁多,還請——”
殷銜笑道:“我想留下來,留在劍宗。”
戚封就知道殷銜沒那麼安分:“這無緣無故的——恐怕不太好吧?”
殷銜輕笑:“就象你所說的,我想和信之敘敘舊……”
戚封想了想:“既然是敘舊,倒不如就在這裡聊著,什麼時候聊夠了,殷宗主什麼時候離開,如何?”
“不如何,”殷銜一下又一下順著他的長發,“讓我想想……你們不覺得我這樣帶個人過來,就說他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有些站不住腳嗎?”
戚封一愣:“什麼?”
“萬一他被我控製了呢,萬一他是我找來的替罪羊?世人都傳我絕炎宗風氣不好,行事狠辣,這也不是沒有可能,”殷銜還挺認真地分析道,“若真的是這樣,不就讓真正的幕後之人逃之夭夭了?這可是後患無窮的事情呀。”
戚封:“……”
好的壞的都讓你說全了,你怎麼這麼能耐?
雲信之皺眉:“什麼罪魁禍首?”
戚封便將之前的事情簡略敘述了一遍,聽完後,雲信之的眉頭都快要打結了。
殷銜卻笑著道:“信之也覺得如此便認定了罪魁禍首,有所不妥,對嗎?那不如讓我留在劍宗,你們上絕炎宗調查,如何?”
戚封卻搖頭:“需要調查的時候,劍宗自會調查,還是不麻煩殷宗主了。”
殷銜舔著嘴角,聲音格外的詭異:“你就不怕我包庇罪人嗎?又或者,你們劍宗就不擔心,這一切都是我這個宗主在背後謀劃的嗎?”
戚封:“……”
好久沒遇到這麼……清新脫俗的事情了。
麵前的殷銜像是下定了決心非得留在劍宗一樣,什麼黑水不要錢地往自己身上潑,還潑得格外開心滿足,恨不得找人來誇他一句潑得好。
戚封隻覺得眉心隱隱作痛,心想,今天這事情怕是沒法安然結束了。
他沒說話,殷銜也不著急,就那樣一下一下地用手指順著他得長發,那姿態像極了女兒家梳發的模樣,看樣子,平日裡沒少觀察。
終於,戚封長歎了口氣,道:“我們還是不要拐彎抹角了,殷宗主,你究竟想做什麼?”
殷銜滿臉的無辜:“我隻是想留在劍宗而已,也不久,隻是幾日罷了,你們不是懷疑絕炎宗好久了嗎,這塊宗內通行令便交給你們,持有此令者,可自由出入絕炎宗,如何?”
這通行令是一塊水藍色的巴掌大小令牌,戚封看了一眼,卻未接下,而是淡淡道:“通行令就不必了,劍宗調查自有劍宗的法子,殷宗主若真想留下,也不是不可,隻是這宗內還有劍宗無數弟子,殷宗主實力高超,對於那些弟子來說,難免有些危險……”
“那便找個實力相當或超過我的人,隨身監視著我,不就可以了,”殷銜似乎就等著戚封那句話,眼眸裡滿是壓抑著的興奮,“我覺得……信之便很合適。”
戚封:“……”
合適,合適個鬼!
繞了一大圈,感情目的是在這裡。
戚封頓覺心口一悶,瞪了眼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雲信之,深吸了口氣,緩緩道:“那便麻煩殷宗主,在劍宗逗留幾日了。”
殷銜那張如花般的笑臉剛剛綻放到一半,就聽戚封拍了拍手,喚來了兩位高階弟子,道:“他們倆是執法堂的高階弟子,修行一套聯合劍法,二人合作之時,可越階挑戰分神期,孟北對氣息感知敏銳,孟西為變異風靈根,擅長感知氣流流動,他們二人負責監視,是最好不過了。”
孟北和孟東二人,身高均超過兩米,肌肉虯結,虎背熊腰,身負一把近人高的寬刃大劍,雙雙抱拳道:“在下領命!”
殷銜:“……”
殷銜綻放到一半的笑臉頓時萎了。
孟北和孟東邁著大步走到了殷銜的身旁,一眼看過去,他們倆隨便一個人,都能抵得上兩個殷銜的寬度。
殷銜的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他端著可憐表情望向雲信之,雲信之卻格外滿意地點點頭道:“孟北和孟東確實合適,當年我在執法堂見過他們二人,行事也利落,極少出錯。”
殷銜差點咬碎了一顆牙。
禍不單行,正當他轉著眼珠子,想著另辟蹊徑之時,一旁圍觀了許久的俞長老突然開了口。
“殷宗主,既然決定留在了劍宗,不如讓我們來算算這費用之事吧。”
一陣微風吹過,露出了俞長老鋥亮的腦門。
殷銜差點被反射來的光晃了眼:“費用?”
俞長老煞有介事:“劍宗這片土地,可是寸土寸金啊,下方就埋著一條靈脈,那可是修練的絕佳場所。”
殷銜:“我又不會在劍宗修練——”
“哎,這話可不對,”俞長老抹了把額發,“用不用,和有沒有,這可不是一個概念,你看凡間那些售價極高的天字客棧,住在裡麵的人,也不會把這房裡的東西,都使用上一遍啊。再說了,除了這靈脈外,還有在劍宗的住所,執法堂弟子的任務報酬,新人弟子們受到驚嚇後的精神安撫費……零零總總加在一起,收個兩萬靈石,不過分吧。”
這話一出,一旁的戚封和雲信之先倒吸了口涼氣。
殷銜:“……”
殷銜覺得喉嚨一陣腥甜,他咽下一口老血,直勾勾地盯著俞長老,也不管這腦門反光了,眼神危險而冰冷,仿佛陰暗角落裡隨時準備攻擊的毒蛇。
俞長老卻仿佛沒感覺到一樣:“若是不付,也可以,那還請殷宗主回自己宗門——”
“付,”殷銜每個字都像是憋出來的,“區區兩萬靈石而已,我當然會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