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天緊蹙眉頭,到底擠不出一個“是”字出來。
霍謙道:“幾兄弟裡,你我二人最相像,看著你就如同看著年輕時候的我,什麼成全不成全,那種鬼話,你連自己都騙不過。”
霍天頷首,道:“是,三哥,你說得對,我沒有辦法忘了他,也的確做不到那樣偉大,可是三哥,我不能再讓你傷害他一回了。”
話音未落,霍天箭步上前,霍謙左肩上的槍傷至今未愈,相較之下不太靈活,被霍天占了上風,搶先拔出腰間配槍,徑直拿槍頂在他的胸膛上。
霍謙默了默,卻笑道:“他說,他是我的弱點,這話倒是一點沒錯,他留給我這傷,到現在還疼。”
霍天道:“三哥,你是知道我的,惹急了我,我沒什麼不敢的,你把明煊還給我,今日便到此為止。”
霍謙道:“若我不肯呢?”
“你是我三哥,我自是不能要你的命,隻是槍不長眼,若是不小心斷了三哥你一條腿,可怪不得我。”
霍謙渾不在意地笑道:“落下殘疾也好,讓小東西心甘情願服侍我一輩子。”
霍天眸色驟沉。
院子裡的下人都已趕來,隻是不敢近前。
王誠道:“四爺,三爺有舊疾在身,你此舉未免勝之不武!”
“你們把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關起來,怎麼不想想勝之不武!”
霍謙彎唇一笑,目光看向一處,問:“吵醒你了?怎麼穿的這樣少,王誠,去給他拿件外衣。”
王誠頓了頓,應了聲“是”。
眾人看去,人群裡站著一個纖瘦的少年,他穿得很單薄,隻一件淡藍長衫,稍長的發絲有幾分淩亂,立於瑩瑩月光下,映得漂亮的臉蛋白皙似雪,一眼看去,宛若月下仙人。
周遭的人忙讓開一條道,沈眠走了進來,待看清眼前的情形,微微一愣,有些擔憂地看向霍謙,那男人隻是朝他安撫一笑。
沈眠朝橋上走去,一邊走,一邊問:“四爺,許久不見,向來可好?”
霍天看著他,少年細頸上被人印刻著痕跡,白皙的肌膚上綻開幾朵紅梅,他道:“似乎不如你好。”
沈眠道:“我也不知道我這樣算不算好,可我……我這些日子來,過得很輕鬆,三爺跟我說,我可以不必做沈明煊,不必去追尋沈明煊的過往,也不必理會他的愛恨,我可以隻做江眠,我,我很喜歡。”
霍天驀地僵硬住,那“喜歡”二字,真真刺耳至極。
“四爺,你對我說的那些事,我都不記得了,我隻知道,他對我很好,我也,很喜歡在他身邊,我能不能隻做江眠,隻喜歡我想喜歡的人?”
“若有朝一日,你想起過去,那時你該如何自處。”
沈眠頓了頓,道:“我不知道,我畢竟還沒有想起來,可至少現在……”他瞥了霍謙一眼,又快速彆開眼眸,有些不自在地道:“至少現在,我想陪在他身邊,好好愛他。”
霍天沉默許久,卻倏然抬起手,朝夜幕下的蒼穹連開數槍,聲音震得人膽顫。
“三哥,你好手段,是我輸了。”
霍謙麵色從容,好似這一場鬨劇並未撼動他分毫,好似他是一個無關之人,隻是無人注意到,沈眠說出那番話時,他悄然鬆了一口氣。
霍天把槍塞回霍謙手裡,又深深看了沈眠一眼,轉身離去。
沈眠怔了怔,那一眼叫他瞬間無比難過,好似曾幾何時,他見過同樣的眼神,心頭驀地刺痛了一下,好在下一秒,他被霍謙擁在懷裡,男人把他包裹在自己的大氅內,親吻他的發旋,緩解了那莫名的不適。
沈眠緩了緩呼吸,悶聲道:“霍謙,你實在是壞透了。”
霍謙將他摟緊,默然應下他這一句指責。
“你故意被他劫持,就為了逼我說那番話?”
霍謙低聲道:“我是故意讓老四劫持不錯,可我,沒有十分把握,你會說那些話,我心裡也很怕。”
這人竟然說自己“怕”,他方才被槍指著胸膛,都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的怯意,此時卻說怕了。
霍謙接過王誠遞上來的披風,把懷中的身軀包裹嚴實,一把抱起往屋裡走去,“下回不許不穿外衫出門。”
沈眠沒有回應,而是掌心貼著他的肩頭,問:“這裡還是很疼嗎?”
霍謙心頭一軟,在他臉頰上親了親。
“不疼了。”已經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