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逐雲清楚的隻有現在,並不包括被救援人員發現以前的過去,以及遙遠的未來。
遭到反噬的消息同樣傳遞給了被[契約書]束縛的另一人,斯派克的臉上露出了混雜著震驚,恐懼,還有疑惑的複雜表情。
其中震驚跟恐懼都來自於對方的實際身份,疑惑則是對方為何要做出這種能被立刻揭穿的否認。
斯派克麵部的肌肉慢慢放鬆,收斂了所有能夠暴露內心想法的表情——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這位英俊的醫生直到此時,才稍微恢複了一點往日的風采,若有所思道:“原來你是塔斯隆特的學生。”
身為校醫,他非常清楚,很多厲害的人物在年輕時便已經顯露鋒芒。
塔斯隆特大學幾乎可以看做森林代行者的搖籃,如果說這裡存在有實力接近,甚至比老師們更高的人,也是完全合理的。
在斯派克看來,設計將自己關起來的人,應該是一個表麵性格安靜的學生,對方平時在學校念書,默默提升自己的實力,不知什麼時候起被選為了森林的代行者,本身卻還未察覺此事。
斯派克也稍微想明白了之前房間內衣服四處亂丟的原因,鏡麵空間內的物品與現實呈現左右相反的狀態,衣物蓋住了一些容易被察覺到不對的區域,免得他還沒真正走進來,就選擇退卻。
鏡麵的空間內,穿著銀灰色袍子的宋逐雲沉默一瞬,然後輕快地笑了起來。
她本來是想利用心理戰術,主場優勢以及[契約書]的規則約束,逐步問出對方的陰謀,但既然這個計劃宣告失敗,那完全可以采用更直接點的方式。
宋逐雲早在3971星上的時候,就正麵戰勝過擁有“無貌旅行家”殘餘意識的[古鴉首領]。
除了“鏡”領域的各種力量外,她更是一個經驗豐富且擅長戰鬥的卡牌師,就算在鏡麵之外,宋逐雲也有信心正麵擊敗,甚至直接擊殺斯派克。
斯派克本來應該因為揭穿對方的身份而感到輕鬆,但那種回蕩在房間中奇異的,飄忽不定的笑聲,卻讓他的心情再次緊繃。
被契約之線所連接著的另一端的學生,此刻完全沒有被揭露身份的被動感。
那道聲音如是宣布道:“既然你猜出了身份,我就告訴你一條跟你生命相關,絕對有用的訊息。
“有的人因為錯誤的猜測身陷險地,有的人則因為正確的猜測而落入深淵。
“——你會是後者。”
在正式做出宣告之前,宋逐雲就已早早釋放了[法術石·深化銘文]。
隨著時間的推移,法術石表麵的銘文會越來越多,到現在,上頭已經密密麻麻地覆蓋了一層瞬發型法術。
除此之外,宋逐雲還在斯派克所在的囚籠四周,用卡牌[鏡麵組],布置下了許多看不見的鏡子。
宋逐雲可以讓自身化作影像,站到每一麵鏡子中,然後同時驅使手上的法術石,也就是說,她能讓自己的所有攻擊,都變為範圍式攻擊。
斯派克覺得房間在晃動。
那些牆壁在開裂,偽裝的表象被剝離後,一種銀白的色澤從裂縫中泄露了出來。
斯派克立刻垂下頭——對他而言,這是不可目睹之色。
他操控自己的藤蔓,在身周形成了一個防護的圈層。
由光芒凝結成的利刃無聲傾瀉,翠綠藤蔓構成的防護瞬間四分五裂,藤蔓生長的速度完全趕不上被擊潰的速度……從雙方交戰之始,斯派克便已經意識到,不管對方的真實身份到底是什麼,這都絕非是他所能抗逆的強大力量。
而在純粹的力量之外,更存有一種能令斯派克聯想到“間隙之蛾”的難以名狀的恐怖感,以及前往聖堂參觀時,所體會到的那種宏大崇高的氣息。
才剛剛開始交手,斯派克就做出了屈服的決定。
他相信這是絕對正確的抉擇,既然自己因為猜測正確而滑向深淵的話,那麼隻有那隻讓他進入深淵的手,才能停止這種下落。
與此同時,斯派克也理解了那句跟自己生命相關,而且絕對有用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倘若提前知道有這麼一股力量在追查跟他們的計劃有關的事情,斯派克這邊肯定會做出調整。
但現在,在斯派克自己被對方所控製之後,就算他了解到有這麼一件事,也無法將之通報給自己的同夥。
一切都來之不及。
所以“絕對有用”跟“與生命相關”需要分開看待,前者是對於他們整個團夥而言,後者則是隻跟斯派克自己相關。
在那位醫生看不見的鏡麵之地中,穿著銀灰色袍子的年輕人暫停了法術石上的銘文攻擊。
斯派克稍微鬆了一口氣,舉起手臂,做出投向的姿態:“不知名的代行者閣下,請提問吧,不管您打算詢問什麼,我都會回答,要是不放心,還可以繼續用[契約書]來進行約束。”
他做好了透漏秘密的準備,但詢問者卻沒有發出聲音。
扭曲的鏡麵世界中,懸立著一個穿著銀灰色袍子,五官帶著奇異模糊感的年輕人,她似乎想要開口,然而就在那一刻,某種難以言喻的感應讓她驟然抬起頭,看向鏡麵與現實的夾縫之地。
現實與其鏡像其實是重合在一起的,普通人可以通過鏡麵,窺見另一個世界的所在,卻無法找到通路,隻要擁有這方麵極高親和性的存在,才能找到進入的門徑。
但在誰也沒能固定住這個概念的情況下,世界上基本沒可能有“鏡”的代行者存在。
所以對於宋逐雲來說,鏡麵世界的安全性極高。
——不出意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