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
許意匆匆忙忙推門進來的時候,除去看見廳內幾名穿製服的警察,還有蹲在牆邊的幾個男子和衣衫不整的女人。
他們的手都背在身後,頭低下來,維持這個姿勢不能亂動,一旦動的話就會被警察勒令糾正。
第一次經曆這種場麵的許意帶有審視的目光一一掃過,最終看向邊緣的陳庭川。
和其他光膀子的男子不同,他身上是有衣服的,隻是褲子略顯不整,皮帶不知道丟到哪裡去,鞋子上也被撒上汁汁水水的。
狼狽中,帶著幾絲文人的高傲。
“你是哪位家屬?”警察看了許意一眼。
“陳庭川。”
許意報上名號後便跟著去那邊詢問情況。
男男女女一起作案的事情也沒幾樁,他們這次運氣不好,被一窩端了,那幾名男子都是互相認識熟悉的老油條,彼此間熟絡得倒也不覺得尷尬,而陳庭川,因為堅持自己沒作案所以仍然維持兩袖清風的高潔神態。
聽警察講完之後,許意忍不住脫口而出兩個低俗的字眼:“嫖-娼?”
彆說這兩個字很少從她耳邊聽過了,單是陳庭川這個人也不像是和那兩個字沾邊的。
他們這圈子裡什麼人沒有,個個都不缺女人,就算缺了也可以用錢擺平,怎麼可能犯事到這裡。
“怎麼回事……”許意質問的眼神直接看向陳庭川。
六十瓦的光照下,陳庭川麵容上的慘白一覽無遺,根本無法掩飾此時他現在的心情,比日了狗還要難受。
“我沒有。”他否認。
不難看出他被抓到這裡來肯定也和警察麵紅耳赤地爭執一會,但人證物證都在的前提下他沒有半分狡辯的可能。
“他說他隻是和那個小姐玩了個遊戲。”警察也被這個說辭弄得嫌棄皺眉,“我們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地騙到。”
照陳庭川的說法,所有的男子都可以用“和小姐玩個脫衣服的遊戲”“一種特殊的上下運動”來逃脫罪名了。
他們不信,許意是信的,事已至此陳庭川沒必要撒謊。
既然是掃黃,並且當場抓住,那麼不管有沒有發生什麼,都會被當嫖者逮捕起來先審問再說。
和陳庭川一起犯事的小姐時不時翻白眼來表示自己的不屑,“第一次接待到這種客人,弄了半天硬是沒硬起來結果還整出那麼多逼事來,你真當老娘好欺負的嗎,大不了一起蹲局子,蹲過那麼多男人,老娘蹲個局子算什麼。”
態度潑辣得不行。
自己的私事被當麵拿出來辱罵,陳庭川斯文的麵孔漲得通紅,臉上那幾處被女人指甲抓傷的痕跡也是不堪的象征。
其他人則是帶著嘲笑的眼神朝他看去,更有好事者好奇地捅了捅他的胳膊:“兄弟兒,你不行嗎?”
陳庭川憋著沒說話。
“不行早說啊,我那裡有藥,猛得狠,女人都說受不了。”
“這世道真是稀奇,什麼人都有,不行還來找小姐,沒準哪天青蛙都能飛上天。”
“警察老哥,你們是不是抓錯人了,”
他們繼續哄笑,算是找到一點樂趣。
對男人來說,那方麵不行確實是一種難以啟齒的痛楚。
那些人本來就不是善類,尋覓到其他人的缺陷後,拚命嘲弄來抬高自己。
陳庭川被刺激得整個人都處於一種緊張的狀態,隨時都要爆發似的。
旁邊的人並沒有察覺,反而肆無忌憚地狂笑。
笑不到兩聲,一個骨頭碰撞的聲音陡然響起。
不知何時站起來的陳庭川拎著那人的衣領直接將其抵在牆上揍,一拳又一拳落下。
這人也是剛才說得最多笑得最狂的一個。
饒是誰也想不到看起來斯斯文文的男人暴怒起來也得連四個警察都沒把人拉開。
“陳庭川。”許意低聲叫了句,神色恍惚。
她麵臨這種情況,大腦難免混亂。
陳庭川還是她認識的陳庭川嗎。
她想弄明白。
也就在她喊他的時候,陳庭川停手了,而下一秒,立刻被警察箍住,用手銬銬起來。
在警局犯事,罪加一等。
局子裡一陣混亂。
直到,外麵的門再次被人推開。
顧深遠進來後,看了他們一眼,不用多看基本斷定基本的狀況,不等他開口,有點眼力的警察走過去迎接,“這不是顧總嗎?”
顧深遠沒有笑,點頭算是回應,他沒有插手的打算,隻是過來看看。
和他們這群犯事的人不同,顧深遠就是鶴立雞群的存在,一絲不苟的襯衫西褲,隻是眉眼染著無異的倦怠,看人時懶散散的。
“能單獨和那位聊聊嗎?”顧深遠問話的時候,看向陳庭川。
“當然可以。”警察不假思索地答應。
要是直接把人帶走的話他們較為為難,不過隻是聊聊天,那完全沒問題。
說是單獨聊聊,其實還多出一個許意。
又或者,是許意和陳庭川單獨聊聊。
在剛才鬥架的過程中,陳庭川的臉上添了新傷,額頭泛著青青紫紫,眼神卻沒之前那樣死氣沉沉,有激進也有壓抑。
“怎麼弄成這樣子。”許意歎氣,把他按在椅子上坐下,用消毒濕巾替他清理傷口邊緣的血跡。
她沒有第一時間問他為什麼會出現在警局,也沒問剛才小姐的話是什麼意思。
她的眼裡看到的是他的傷勢。
這一點,給陳庭川的心頭添加不少溫暖,同時也讓他更加的羞愧。
陳庭川有多麼的感動,像個看客杵在旁邊的顧深遠就有多孤漠。
敢情他說的單獨聊聊是看這兩人秀起恩愛來了。
“有一件事,我要和你說清楚。”
陳庭川抓住許意的腕,沒讓她繼續擦拭,似乎情況很危急的樣子。
“你慢慢說,怎麼了?”許意耐心問,“你是不是被人威脅了?你其實並不想找小姐的對吧。”
“你彆管我了。”事到如今,看她還管他的情況,陳庭川心急如焚,抓著她的手的力道更緊,“趙絲要害你,你趕緊離開雲城。”
“我……”
“她一直都想害你,先前在a國她碰不到你,現在她有機會了。”
許意聽得腦子暈漲漲的。
她這個意識對趙絲的認知不算好也不算差,一個陌生姐姐而已,沒必要扯到恩怨情仇這方麵。
但根據陳庭川的描述,趙絲對她的恨意不是一般的深。
畢竟她是趙琴蘭唯一的親生女兒,以後的家產和風光都是她一個人的。
即便趙琴蘭表麵上表示會給予趙絲一部分,但趙絲並不滿意。
這幾年許意在a國平安無事是因為趙琴蘭派人一直保護她並且觀察趙絲的一舉一動,同時也讓趙絲出席各種各樣的商業活動來轉移注意力。
可實際上趙絲的野心並沒有消減,一直都在找機會。
“你三年前的車禍,就是趙絲找人策劃的。”陳庭川一字一頓地陳述。
這一點,顧深遠和許彥之都懷疑過,但一直沒有證據。
“你怎麼知道的?”顧深遠問。
“她自己告訴我的。”
“……”
雖然現在情形嚴肅但還是讓人想笑。
罪魁禍首在彆人麵前親口承認犯罪事實?
“你不如直接把事情講清楚,彆斷斷續續地讓人聽不懂。”顧深遠說。
如果陳庭川很早就知道的話為什麼不告訴許意。
他又是怎麼知道的。
這兩個問題,如果聯合早上的情況來看,簡單易懂。
“我是小意的主治醫師,治療的過程,趙絲找過我,求我彆給小意做手術,否則就殺了我。”陳庭川陳述,“但我沒聽她的,出於擔心我在她下次找我說話時留了錄音。”
“她第二次找我的時候,沒有威脅我,而是……勾引我。”
後麵的內容,不用想便知道了。
陳庭川不行,即使趙絲脫光加道具也沒讓他有任何的反應。
這是他有生以來最大的秘密。
趙絲掌握他的秘密,而他掌握趙絲的秘密,兩人心照不宣地誰都沒有提。
三年前,趙絲沒有勾引成功,三年後,她再次上陣,這一次在藥物的催使下,總算破了陳庭川的第一次。
讓一個不行的男人對自己有反應,趙絲自認為成就感十足,因此即使她和陳庭川沒感情,她也會有把他收入囊中的想法。
陳庭川不信自己隻對趙絲有感覺,去夜色喝酒壯膽,但對於女人的撩撥依然無感,最終在一鴇-母推薦下找到一家下-流賓館,挑了個小姐,想親自試探自己到底行不行。
根據剛才那位小姐的描述,估計是不行了。
陳庭川運氣不好,人生唯一一次的找小姐並且什麼都沒發生卻被帶到了警局。
講完之後,陳庭川眼神嚴肅真摯,“小意,我說的都是實話,你相信我。”
“你現在這樣子……我能做什麼?”許意問。
“你不需要做什麼,你隻需要明天坐飛機離開這裡就行,你媽媽會保護好你的。”
她點頭。
反正她會離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