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明家的,你上頭沒婆婆,不懂我的難處。回頭也跟我家紅娟說一說,叫她理解理解我!”
程佳禾這句話倒是聽仔細了,隻敷衍著,“再說再說。”心說你也知道我沒婆婆啊,你這有婆婆的懂難處,也沒見你理解你兒媳婦有婆婆的難處不是?
人啊,就是相處的時間越長才越懂。
像是一開始,她真就單純的認為陳家隻有陳三奶和陳來寶腦子不對勁。
現在呢?
錢大紅有時候確實會受婆婆氣,可陳三奶年紀大了,指靠小輩的時候多,所以陳家基本上都是錢大紅來做主的。而陳家的男人又是一脈相承的媽寶男,順著當媽的意思來,所以全家最苦的就是當孫媳婦的李紅娟了。
哦不對,陳來寶這個變異種不是媽寶男。
“那什麼,正明家的啊……”許是知道她沒認真聽,錢大紅也不扯彆的了,支支吾吾的開了口,“我聽說你這個鹵味的生意賣的不錯,我呢,也沒那個好手藝。你也知道啊,嬸子家裡條件不好,就問問你,你這個鹵水賣不賣?”
“鹵水?”程佳禾一愣,果斷的拒絕了:“不好意思啊嬸子,這是我吃飯的手藝,肯定不賣的。”
說實話,這麼長時間,還真沒人問過這個。
畢竟大料都熬成鹵水了,有眼色的都知道這是人家吃飯的活計,哪兒會這麼直白的上來問啊?
“不是,你彆誤會。”錢大紅也覺得有些尷尬,解釋道:“我沒打算做彆的什麼,就是我家來寶你也知道,全家就他一根獨苗苗,叫我們慣得不像樣了,所以……”
“所以就想著買點你家的鹵水回去自己煮肉吃,絕對不會弄彆的影響你生意。”
“嬸兒,這個真不行。”程佳禾一本正經的回答:“我當然知道您不會不顧鄰裡情麵的,隻是這個口子我不能開。”
給你了,其他人怎麼說?
這不平白得罪人嗎?
傻子才這麼乾!
再說了,她開門做生意的,到時候彆人家都這麼乾,她喝西北風去啊?
還不如轉行專賣鹵料包!
見她還想說,程佳禾懶得跟她掰扯這個,索性轉開話題,“您家來寶也九歲了吧?怎麼不送去上學啊?人現在孩子五六歲都送去學認字兒了。”
錢大紅訕訕的,“孩子想法多,也愛吃好的,哪裡的錢交學費?”然後不死心,“那什麼,我也知道為難你了,那我能不能把我家的肉拿給你幫著鹵,給你點辛苦費?”
“……”還有這操作?
換了彆的臉皮薄的姑娘,想著自己拒絕一樁,剩下的可能就被架著答應了。
可程佳禾是什麼人呐?
上輩子什麼牛鬼蛇神都見過,這點簡直就是小意思。
“那不好的,這材料也能決定鹵水的質量的。”她臉上笑眯眯的,嘴裡的話卻實打實的紮人,“我家的材料都選最好的,畢竟入口的東西,總得仔細了才對得起人家掏的錢。”
話裡的意思不用說,就是不合適唄!
陳家還有一樁是出了名的,那就是特彆的節省。
除了陳來寶鬨死鬨活的要好吃的,家裡其他人想吃肉的時候,都專門去屠宰場花點小錢,撿那種沒人要的邊角料。
要不是李紅娟還有點理智,在孩子饞肉的時候就厚著臉皮帶孩子回娘蹭,還不知道陳來寶吃了多少所謂的“好東西”。
話說回來,依著陳三奶對陳來寶的溺愛,說他沒吃過奇奇怪怪的東西程佳禾都不信。
叫人小輩話裡的軟硬釘子紮了個遍,錢大紅沒辦法,隻能搖著頭回去了,大不了再想彆的法子。
回去就跟陳三奶抱怨,“你把東西跟錢還給她!我這年紀了,還叫一丫頭片子撅了好幾回,丟不起這個人!”
陳三奶不大樂意,“咱又沒乾啥壞事,乾啥要還回去?邊角料就不是肉了,你難不成沒吃過?”
“什麼金貴人啊,講究個屁!”
說是這麼說,但人家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事兒沒辦成,自然要把東西拿回去。
為著這個,倆姓陳的又鬨了一通。
可惜這裡頭的事兒程佳禾不知道,要不然家裡這麼些泔水,指定要安排桑正明給她們澆個遍。
四月過後,氣溫一下子就上來了,五月初這幾天熱得跟什麼似的,立夏後才稍稍正常了些。
大壯這會子已經有六個月,養得特彆的結實。
加上程佳禾這個當媽的年輕底子好,吃食上也沒虧待了,硬是比同齡的孩子看著白胖又有勁兒。
“這天氣好,咱們大壯出門就不擔心凍著了。”桑正明拿毛巾給閨女肚子搭著,幫著孩子媽給孩子洗澡。
說是幫著,其實一點也沒錯了。
擱前些時候,兩口子是輪換著伺候孩子。可現在孩子大了有勁兒了,倒不必像一開始那樣輕的跟捏豆腐似的。
程佳禾自己就是個姑娘,有些事兒自己才明白,想著閨女到了一歲後就慢慢培養她性彆意識,所以這會子先練習獨立給孩子洗澡,這樣等時間長習慣了,也免得她洗澡的時候找爸爸。
女孩子嘛,養得要精細一點,還要仔細一點。
當爸的有時候不好說,當媽的就得給想周全了。
可惜這份周全叫老父親心都碎了,“我是親爹啊!”
“親爹也沒用!”她低著頭,給孩子搓著小腳丫,“你懂了,可是她不懂,這個要從小培養的,讓她習慣。”
然後說起了自己小時候的事兒:“……我小的時候,我爸要去彆的廠子裡學習,剛好那段時間我姥姥病了,我媽要回去照顧我姥姥。我姥家重男輕女,家裡的孩子都愛欺負我,我媽舍不得我回去,我就跟著我爸到實習的廠子裡待了些日子。”
“那廠子在山邊上,我那會兒小,我爸不放心把我留在宿舍,就帶著我出去。反正我人還小,帶出去也不會惹什麼亂子。我記得當時聽不懂大人的話,覺得很無聊,就一個人在附近轉悠,然後……”
她頓了頓,“然後也不知道怎麼的,我就想撒尿和泥玩。”看到他表情,隨即瞪眼,“彆笑,哪個小時候沒乾過沒腦子的事情?”
彆問女孩子怎麼撒尿和泥玩,她那會兒還小呢,哪兒想得了那麼多?
“我就有點想法,但是又不敢,就猶猶豫豫的大半天。然後來了一個中年男人,問我在乾嘛,我就實話實說了。”許是事情過去很久了,她說起來的時候沒什麼波動,“後來那男的就說這個他有經驗,玩得肯定比我厲害,說帶我去玩,要教我。”
“我那會兒什麼都不懂,就直愣愣的跟著走了。”
好吧,真實反應是屁顛屁顛的,還握著小拳頭跟著跑了。
見他緊張的握緊了手,程佳禾繼續道:“好在附近有一片墳地,我那會兒天不怕地不怕的,不知道怎麼的就爬上去玩了,那男的又叫我又拉我的,我抱著墳頭死活不肯走。”
“然後呢?”見她不再說,桑正明沉著臉問道。
“沒然後了,我爸提著刀來了。”程佳禾麵無表情的。
“爸知道你遇到壞人了?”桑正明驚訝地問道。
“沒有,我爸幫著談完後順便幫著崴了腳的老大爺砍樹,剛拿過刀就發現我沒了,一群人找了我大半天。”然後就看到她抱著墳頭不撒手,旁邊還有一個賊眉鼠眼的中年男人。
“……”桑正明沉默了一會兒,“沒事就好。”
“嗯,確實。”隻是打那以後,她爸還打聽了那位的家屬,跟人家認了乾親,年年都帶著她去上墳。
這個是她自己小時候的真事兒,說出來也沒什麼,反正原主那邊沒有聯係的親人了,也沒人回去求證。
想到這裡,她歎了口氣,其實她爸媽是真的好,除了逼著她學醫並且死活不同意她改誌願意外。
桑正明跟著她進屋,說道:“你就是沒心眼兒,以後不能這麼相信彆人了!”
程佳禾失笑,“小時候不懂事。”人哪裡真可能沒心眼啊,要不然多吃虧。
“說來也奇怪,那家人也姓桑,裡頭的是那家早去的小兒子。”長大後就覺得害怕了,心說要不是自己突然腦抽不撒手,她爸找不找得到她都是個問題。
“是啊,當時我就在場,我就是那個被你抱住不撒手的墳頭。”桑正明沒好氣道,“你還笑,這個很嚇人的!”
他想想都覺得頭皮發麻,又想到自家大壯往後長大了可能會遇到壞人,他恨不得一步不離她們娘倆。
嗬,不得了了,墳頭也會說話了?
程佳禾無語:“……你怎麼不說你是我打算用來和泥的那塊材料呢?”
而且你不覺得,你這話更嚇人?
桑正明斜了她一眼,語氣涼涼:“我也可能是咱爸手裡的那把刀。”
“還可能是那顆要被咱爸砍的樹。”
“更有可能是哪個崴腳的老大爺。”
“說不定……”
“嘿嘿嘿嘿嘿!”屋裡猛的傳來一陣笑聲,程佳禾嚇得心裡一哆嗦。
回頭就見自家閨女醒了,正嘿嘿嘻嘻哈哈的笑著。
兩口子麵麵相覷,結束了這個不太正常的話題,一人一邊,輕輕擰了這小東西一下。
祖宗哎,你爹媽魂兒險些叫你給嚇飛了!
作者有話要說: 遲了,嗯,我現在要跟寶貝們說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