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刀放下!把刀放下!”方老太一疊聲的喊, 聲音都嘶啞了:“我兒子叫你禍害成那樣!現在都進醫院了,眼睛好不了, 往後可怎麼辦呐!你開個鋪子那麼有錢,他都那樣了, 還沒個媳婦孩子,我以後都沒人指靠, 你不給我錢, 我以後還怎麼活!”
這說的雖然是事實,可要不是你兒子先起了害人的心思, 他會有這種報應?
更何況他還拿了刀呐!
這明擺著是有更惡的心思!
可是方老太才不管,她不管她兒子是不是先有了害人的心思,她就知道她兒子要瞎了,奶廠的工作也沒了, 往後沒指靠了!
也是奇了, 在她一天四五回的鬨騰下,竟然還真有人來勸程佳禾:“程同誌啊, 你看方老太說的, 也有道理不是?”
“方老太跟方老頭是老來得子,方富貴雖然人混了點, 可那也是父母慣的!再怎麼樣,你也就是被嚇著了一點兒,畢竟沒什麼損失。可方老太就不一樣了啊!方富貴相當於以後沒用了,你不如賠點錢,花錢消災。”
來勸人的是方老太的老姐妹, 叫許福秀,人稱許大娘。
回應她的,是程佳禾咚咚咚剁肉的聲音。
對於這種傻逼言論,程佳禾壓根兒就沒有搭理她的意思。
哦,明明我才是受害者,就因為我屁事沒有,所以我就要花錢買消停?
不就是欺負我男人不在家,覺得我再強硬也撐不起門戶嗎?
這些天,她鋪子裡的活計雖然不用做,但家裡的飯還是要吃的。
沒辦法,處於這種環境當中,時間長了,就跟眼前這傻逼一樣,他們隻會看到你在好好的掙錢,而方家是孤寡無依。
程佳禾心道,不就是示弱嗎?誰還不會啊!
反正想要叫我掏錢是不可能的,我理直氣壯!
說到底,這種道德聖母表不就是慷他人之慨嗎?反正遭罪的不是他們,說點好話還顯得自己很公道,誰他娘的給你的臉充正義?
旁邊,許大娘眼睜睜的看著程佳禾就這麼旁若無人的準備飯菜,連一口水都沒給她倒,說了半天人壓根就不搭理你,最後氣衝衝的走了。
看著她背影,程佳禾翻了個白眼,之後在奶廠的負責人給了一點賠償後,對於對方的免費提供半年牛奶的提議給拒絕了。
其實這事兒吧,最倒黴的是奶廠和她。
奶廠那邊固然有員工管理不善的原因,但說實話,目前的製度是有弊端的,即便是神仙,也控製不住人心底的惡念不是?
雖然對方的提議有花錢消災的意思,可程佳禾沒有賴上他們的想法,甚至連免費的牛奶都不想要。
很簡單,人家跟自己一樣都是遭了罪的,雖然現在是為了廠子的聲譽著想,但長期下去難免會心底裡有怨念。
甚至以後她都不打算做什麼奶製品的東西,反正自家掙錢的不止這一項,這種沒有獨立包裝的牛奶,她也怕自己被紅眼的給盯上,往裡頭加一點彆的料。
除非這玩意兒每天自己收著時間過去擠。
然而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奶廠那邊意思意思的賠償後是解決了,可後續方老太的功力卻抵得上十個潑婦。
許是知道在這邊占不了便宜,就仗著奶廠那邊要臉,領導們不好對她乾什麼,便換成了一天三頓的在那邊鬨,順帶著的,還想要叫她老伴兒繼續去那邊上班。
畢竟兒子已經瞎了,工作可不能丟。
沒想到她的操作也是絕了,在那邊訛了不少錢之後,又拿回了工作,反手就把工作“賣”給了彆人家。
不得不說,極品的操作永遠是你想象不到的。
許是知道自己再鬨騰下去就是得罪人,方老太略微收斂了一些,可程記這邊她還沒撈著好處,便又轉戰繼續。
因此,等桑正明倒騰了東西又在縣城那邊出手,扛著自家要用的電扇回來後,就見一頭發花白的老太太,正叉腰對著他家的大門罵。
而自家門前那一慣的香味兒早就消失不見了。
見是他回來,方老太心底一突,看著桑正明那壓迫性頗高的模樣,腳下一轉就溜了。
“佳禾?”他沒去管她,上前拍門。
外頭終於消停了,程佳禾打開門,瘦削的臉直接嚇得桑正明險些沒拿得住手裡的東西。
進去後,仔細的問了情況,他立馬就站了起來,“那畜生呢?”
“關進去了。”程佳禾摸著自己的臉,“你瞧我嚇的,晚上一宿一宿的不敢睡。”
生意暫停沒關係,主要就是天一黑她就害怕。
桑正明沉了臉,“我回來了,彆怕。”一下一下拍著她後背,“家裡的院牆我明個就找人加高,再去老家把狗牽回來。”
“嗯。”人回來了,肩上的擔子就沒那麼重,“方老太鬨了好些天了,我倒不是怕了她,就是這種情況的要是還弄東西賣,她隨手揚一把灰過來都能損了鋪子的名聲。我就打算等你回來再重新開業,反正夏天熱,也影響不到什麼。”
這種破事兒就是報警都沒用,她就扯著嗓子在外頭叫喚,仗著自己年紀大彆人不敢動她,那是怎麼惡心人怎麼來。
說到底,還是覺得她一個女人家帶著孩子好欺負。
要不怎麼她每天都罵到天黑才回去,這會子自己男人回來她立馬就走了呢?
“要是動手,我才不怕她!”程佳禾抱怨道:“可她成天在外頭跟唱大戲似的,我總不能跟她對罵吧?”
傻子才去費那個勁!
“嗯,你好好歇歇,我把電風扇裝好給你吹吹。”桑正明摸了摸她頭發,“鋪子的事彆擔心,我這就買東西去,下午咱就開。”
作為當地人,桑正明非常明白這些老太太欺軟怕硬的性子。
“那彆,你也累了這麼長時間了,一起休息會兒吧。”程佳禾看他瘦了的樣子也心疼。
“我在車上是跟他們輪換著睡的,不困,起來走走才舒服。”桑正明忍不住又摸上了她的臉,“就半個月,瘦這麼多,是不是錢不夠花?”
說到錢,他趕忙把這次掙的拿了出來,“這些都是我這趟掙的,以後我就守著你,哪兒也不去,咱賣早點賣鹵肉,一家子整整齊齊的。”
“我沒事的,這次也是意外,你沒必要放棄你自己的想法,大不了咱們多掙點錢後換到城裡去,那裡肯定更規範。”程佳禾覺得吧,老實男人有老實男人的好處,但桑正明明顯是有自己的想法和乾勁的,真不能因為一點小事就放棄自己的理想。
至少換作她,如果有人跟她說你不許用你的手藝掙錢,她心裡也會憋屈的。
兩個人過日子嘛,不僅要互相遷就包容對方,還要支持對方的理想。
“不是因為這個。”桑正明柔聲回道:“也是因為這快錢不是那麼好掙。”
他歎了口氣,然後說起了一路上發生的事情。
“……去的路上不僅要坐火車,還要找老鄉打聽相熟人品又可靠的長途車司機。這些司機常年跑長途的,一個個都很凶悍。往南邊去的時候還好,回來後,大卡車後頭裝了不少的東西……”然後他語氣有些沉重:“上了國道沒多久,司機的小舅子就給我們每人發了一根撬棍,說待會兒警醒一點。”
程佳禾心都提了起來,“然後呢?”
“然後?”他苦笑,“夜裡的時候,見到一個小孩兒站在路中間,一點都不怕大車,我因著長得高,被司機叫著坐在副駕駛。”
“那小孩兒見到大車來的時候,不躲不閃,就見我旁邊的司機大哥麵目嚴肅的往前衝,任我怎麼叫都不停。”他揉了揉頭,不想去回憶,“我以為那小孩會跑,可他沒有,最後還是司機大哥快到到的時候踩了刹車停了下來。”
就是這一停,停出問題來了。
“那是一夥子專門乾這個的,長期靠著這個為生。見我們停下,旁邊立馬竄出來一大群人,老老少少的都有,手裡還有刀!”
這就是一群不要命的,仗著你不敢真的撞他們,但凡你停了,輕則財務損傷,重則人財車全無。
左右都是大山,消失個把人的,誰又能知道?
程佳禾聽得心裡哆嗦,原來不止是她在家遇到了危險,他出去後也是更不安寧。
“那咱們就不做了!”這一趟出去不知道也就罷了,知道後真是嚇死個人。
她長在和平年代,出行全靠手機支付,連現金都不帶的,哪裡還能想到這個?
“嗯,不做了。”桑正明安慰她,“往後我不出去了。”
一驚一乍的,再加上這段時間晚上基本都處於精神緊繃的狀態,程佳禾鬆了一口氣後,感覺後背出了一層的汗。
“你看著孩子,我燒點水洗澡。”
待她收拾好後,桑正明說道:“你好好休息一下,我去挑點肉菜,很快就回來。”
程佳禾點點頭,白天她不怕,上了床很快的就睡了過去。
隻是胖閨女精神好,左爬爬又爬爬的,怎麼也待不住。
桑正明索性帶著她去買菜,不讓她打擾媽媽休息。
因著回了家,想著兩人都瘦了,所以挑的東西有不少。
原先家裡養的雞都消耗完了,這會子還要準備食材,便買了六隻活雞,鴨子味大就沒買,雞蛋挑了一百五十個叫人送上門,又買了十多斤的豬肉。其他像是菜蔬這些,也就買了明天包子的量,遇著了那賣海鮮的,還挑了兩條帶魚並三兩的小蝦米。
回去的路上遇著了熟人,見是他回來了,一個個的都跟他說回去好好安慰媳婦。那天的情況彆說人女同誌了,就是他們大老爺們也嚇得厲害。
桑正明態度很好,他記憶力不錯,把人一個個的都記了下來。
回頭跟程佳禾確認後,給各家上門幫襯的都送了自家做的鹹鴨蛋表示謝意。
就連那威武雄壯的燒餅老板,也都忸忸怩怩的道了謝,而後還問他家的梅乾菜賣不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