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他爹,他爹……”劉彩雲推了推周大全。
周大全今天去幫鄰居抬石頭,腰酸背痛,不想說話,耷拉著眉眼,靠在床邊打了個哈欠:“什麼事?”
劉彩雲坐了起來,湊到他身邊,揩了揩眼淚。
周大全聽得心煩,跟著坐了起來:“哭什麼哭?”
劉彩雲吸了吸鼻子:“我這不是心疼咱們家立恩嗎?”
“立恩又咋啦,不好好的嗎?”周大全晚上回來還看到孫子。
劉彩雲嗔怨地瞟了他一眼:“好好的,沒爹沒娘也叫好好的?咱們倆一把歲數了,又沒本事,以後能給他啥?等他長大,幫他娶媳婦都困難。老大為了養我們這個家,苦命地走了,立恩是他唯一的血脈,我一想到這孩子要跟著咱們兩個老東西受一輩子的苦,回頭還要給咱們倆養老送終,我就心疼啊。”
劉彩雲捂住胸口,五分真意五分做戲。
周大全聽了這番話也沉默了,抓起櫃子上的煙鬥塞了土煙進去,吧嗒吧嗒地抽了起來。
劉彩雲見他的反應就知道他把自己的話聽了進去。但他卻一直沒吭聲,這就讓劉彩雲心裡沒底了。
正在劉彩雲猶豫著要不要主動提進城的事時,周大全終於張了嘴:“那你有什麼主意?”
劉彩雲趕緊說:“他爹,你看咱們這十裡八鄉,誰家兄弟走了,留家裡的不幫襯?我想讓立恩跟著家成進城……”
“彆說了,家成才剛結婚,你弄個孩子去給他們添什麼亂。”周大全厲聲喝止了她。
劉彩雲不高興了,她覺得周大全太偏心了,不是偏向二兒子,而是偏向新媳婦。她氣惱地背過身:“誰家的哥哥弟弟死了或者被抓走了,留家裡的兄弟不幫襯嫂子弟妹和侄子侄女的?立恩過去也就多一張嘴,他一個孩子能吃多少?隻有進城上學堂,立恩才能有出息。家成一個當官的,連自己唯一的侄子都照顧不好,傳出去,彆人怎麼想咱們?你光想著家成的媳婦有沒有意見,就沒想過立恩,他跟著咱們以後能做什麼?當一輩子的農民,辛苦種地,也填不飽肚子?”
最後一句話觸動了周大全。兒子孫子都是他的命根子,都是他們老周家的未來,他婆娘的話雖然有點私心,但也不是沒有道理,兄弟之間本就該相幫相扶。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叔侄都好,那才是好。
隻是這個事得好好跟二兒子商量,周大全吐了一口煙:“我再想想。”
劉彩雲知道他心裡已經動搖了,特彆高興。等立恩進了城,她不放心大孫子,經常進城探望,這時間一長,不就順理成章地留下了嗎?等兒媳婦生孩子了,她再主動留下照顧,那就再也不用回鄉下了。
至於這倔強的老頭子,他一個人在鄉下,看他能熬多久?沒人給他洗衣做飯,他最後還不得乖乖跟著進城享福。
達成了目的,劉彩雲美滋滋地睡著了,完全忘了自己的閨女。
次日,等周大全出門後,周小蘭立即拉著劉彩雲問道:“娘,我爹怎麼說啊?”
“你爹說考慮考慮,以後再說。”劉彩雲如實說了周大全的最後一句話,卻沒提過程,更沒提這完全沒周小蘭的事。
周小蘭以為有了希望,那尾巴都快翹上天了,得意洋洋地跑了出去找小姐妹顯擺了。
隻有一旁默不作聲地覃秀芳深深地看了劉彩雲一眼,心裡懷疑。周大全這麼輕易就答應了?要真這樣,她們上輩子怎麼沒進城?畢竟,她們母女兩輩子都想進城。
等劉彩雲出門後,她拿了一隻紅薯埋在火堆裡,等藥熬好的時候,她朝周立恩招了招手。
周立恩見她叫自己,立馬飛快地跑了過來,澄澈的眼睛裡充滿了對她的依戀和孺慕。
可覃秀芳卻完全感動不起來,她不會對這麼幼小的孩子下狠手,但也沒法再像過去那樣疼他了。
“娘,娘,你怎麼啦,不喜歡我了嗎?”周立恩小心翼翼地問道,語氣帶著一絲絲委屈。其實小孩子很敏感,周立恩已經察覺到覃秀芳對他的疏遠。
覃秀芳淡淡一笑,將手裡的紅薯遞給了他,捂住嘴咳了一下:“沒有的事,我感冒生病了,怕把病氣過給你,所以這兩天你彆挨我太近。”
周立恩聽到這話,高興了,仰著脖子大聲宣布:“我不怕!”
覃秀芳溫柔地笑了:“好孩子,對了,剛才你奶奶都跟你說了什麼?”
提起這個,周立恩有點緊張:“奶奶說要送我去城裡跟著二叔念書,我不想去,我想跟娘在一塊兒。”
“傻孩子,去城裡念書是好事,你要好好珍惜。”覃秀芳嘴上不帶感情地說道,心裡卻起了疑心,聽周立恩這口吻,完全沒周小蘭事啊。
不然若是周家人都要進城,那又怎麼會說讓周立恩跟著周家成呢。覃秀芳心裡隱約有了猜測,恐怕周家隻打算送周立恩進城。這也不稀奇,畢竟兒子孫子重要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