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秀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暫時恐怕沒時間,等明年廟會吧。”
現在天氣逐漸熱了起來,廟會又結束了,已經不適合賣烤腸了,而且剁肉泥實在太累了,剁幾斤胳膊都酸了。
“要那麼久啊!”母子倆都很失望。
覃秀芳見她似乎是廟會的常客,便順勢向她打聽了一下班主的動向:“大嫂子,這裡的燈白天應該就開始布置了吧,戲班子昨天就撤了啊?”
小孩母親擺手:“彆提了,已經拆了好幾日了。他們乾這沒良心的事,誰還去看他們的雜耍啊?而且啊,前幾天,還有人找上門問這戲班子要錢呢,說戲班子借了他們一大筆錢,鬨得可厲害了。這戲班子沒生意,還有人上門要賬,哪還開得下去啊。三天前吧,上午我帶孩子過來玩,這裡就沒戲班子了,估計是前一晚悄悄拆了吧。”
果然,班主的戲班子不下去了,就是不知道他是搬遷了還是解散了,最關鍵的是班主的去向。覃秀芳又問道:“那嫂子知道他們去了哪兒嗎?”
女人搖頭:“這哪知道啊。”
見從她嘴裡問不出來什麼,覃秀芳笑了笑,跟她們道了彆,繼續逛燈會。
蘭蘭安靜地聽完了兩人的對話,輕聲問道:“秀芳姐,你還在這裡擺過攤啊?賺錢嗎?“
覃秀芳側頭看了她一眼:“怎麼,你也想來擺攤?“
蘭蘭捏著衣服的下巴,不好意思地說:“我也想試試,我都這麼大了,還一直讓叔叔嬸子養著,他們要養兩個弟弟,還要給鄉下的爺爺奶奶寄生活費,手裡挺緊張的,今年過年我嬸子都沒做一件新衣服。秀芳姐,你就比我大了兩歲而已,卻這麼能乾。我……我也想自力更生。”
這是好事,覃秀芳自然要支持:“行啊,今晚還有些賣小吃的、玩的攤子,你好好看看,觀察一下,再想想你能賣什麼,等下次廟會的時候,你也可以過來擺攤試試。”
“嗯。”蘭蘭高興地點頭,興致勃勃地看起了路邊的各種店鋪。
前方,米嫂子回頭看到她們倆隻顧著說話,已經落後了一截,趕緊喊道:“哎呀,秀芳、蘭蘭,快點,就等你們倆了,這裡有賣爆米花的,吃嗎?”
等她們倆上前,米嫂子已經買了一袋,遞給她們:“跟緊了,人太多了,小心走散了。”
覃秀芳和蘭蘭趕緊點頭:“嗯,放心吧,我們就跟在你們後麵。”
一行人走走停停,繼續逛,逛到街頭見前方沒路了,他們又原路折回,準備再逛回去,正好就到出口就回家。但走了沒多遠,前方突然出現了騷動,原本像水流一樣不停流動的人群也停了下來,很多人都被擠在了後麵。
“怎麼回事?”米嫂子踮起腳尖往前看。
左側一個個子很高的年輕人說:“前麵有個鋪子失火了,好多花燈燃燒了起來,前麵正在滅火呢,不能往前走了!”
果然,沒過幾分鐘,濃煙就被風吹了過來,人群亂了起來,大家都趕緊往後退,以離開事故現場。但後麵也聚集了不少人,擠在一起非常危險,容易出現踩踏事故。
覃秀芳趕緊招呼米嫂子他們:“我們往邊上去,彆急著往後擠,小心點,千萬彆摔倒了。”
“嗯,大家都小心點,把孩子抱起來。”米嫂子趕緊大聲說。
十幾分鐘過後,前麵的火總算撲滅了,躁動的人群逐漸平靜了下來,但不少人沒了逛的心思,尤其是帶孩子的,怕嚇到孩子,都準備回去了。
覃秀芳也想回家了,但她環顧了四周一眼,卻發現身邊都是陌生人,全然不見米嫂子他們的蹤影。肯定是剛才人多,大家顧著逃難,走丟了。
真是倒黴,這麼多人,亂糟糟的,又沒有任何的聯係方式,這怎麼彙合?
覃秀芳想了想,乾脆順著人、流往出口的方向走去,他們左右是要回家的,她去出口那裡等他們,就一定能碰頭。而且出口人人來人往的,也比較安全。
走了近一半的路時,前方忽然傳來了一陣傷心的哭聲,覃秀芳側頭望去,看到一個穿著花棉襖,脖子上係著一條紅色圍巾的小女孩站在路邊,肩膀一聳一聳的,哭得特彆難過。
她環顧了四周一眼,大家都忙著回家,也有人聽到哭聲側頭看了小姑娘一眼,有的匆匆收回目光腳步不停地走了過去,也有的多看了兩眼,似是拿不定主意,還有個彆眼神不懷好意地盯著小姑娘粉嫩的小臉蛋。
這小女孩一看就是跟家裡人走失散了,找不著大人,隻能站在街上哭泣。看到她,覃秀芳就想起了自己的上輩子,若是後來她父母找到了她,他們一家團聚了,她就不會因為沒有依靠隻能被周家人奴役利用一輩子,而她的父母也不會帶著一輩子的遺憾和愧疚孤零零的離世,沒人給他們養老送終。
如果今天這個小女孩重蹈了她上輩子的覆轍,那麼毀掉的不止是她的一聲,還有她的父母,她原本那個家庭的平淡幸福。
看到這一幕,覃秀芳做不到視而不見。她走了過去,蹲下身,掏出手帕,溫柔地替小姑娘擦乾了眼淚,輕聲問:“你叫什麼名字呀?”
小姑娘的哭聲小了,睜著一對黑葡萄一樣的眼睛怯生生地望著她,一抽一抽地說:“丫丫。”
“丫丫啊,今天晚上誰帶你出來的?”覃秀芳輕輕握住小女孩的手,柔聲問道。
丫丫吸了吸鼻子,眼淚不停地往下滾:“娘……”
這個字似是觸動了她的傷心處,她忽然哇地一聲大哭了起來,小身子一抖一抖的,宛如風中飄零的落葉,看起來格外可憐。
歎了口氣,覃秀芳輕輕摟住小姑娘,拖住她的臀將她抱了起來,溫聲安撫她:“彆哭了,姐姐帶你去找娘好不好?”
“真的嗎?”小姑娘睜著一對哭紅的眼睛,眼巴巴地瞅著她,眼淚還在滾。
著姑娘跟個淚人一樣,又乖巧得讓人心疼。覃秀芳輕輕摸了摸她的頭,偏頭看到不遠處有賣糖葫蘆的,遂笑道:“當然是真的。想吃糖葫蘆嗎?姐姐給你買糖葫蘆。”
丫丫舔了舔唇,不哭了,眼睛盯著紅紅的糖葫蘆,挪不開眼睛。
小孩子的快樂和難過真是來得快,去得也快。覃秀芳抱著丫丫過去,買了一串糖葫蘆,遞給她:“吃吧。”
“姐姐,你真好。”丫丫啪唧一口親了覃秀芳一眼,拿著糖葫蘆幸福地吃了起來,但嘴裡還沒忘,“姐姐,我要找娘。”
覃秀芳輕輕拍著她的背:“好,姐姐帶你去找你娘。對了,丫丫,你告訴姐姐,你跟娘是在哪裡走散的,還記得嗎?”
現在沒廣播,孩子失散了,父母很可能會去先前大家走散的地方找,因為這麼大的孩子也走不了多遠。漫無目的之下,在丟失的附近找是最好的辦法。
丫丫吞下去了一顆糖葫蘆,小眼睛四周看,目光在亮晶晶的燈上打轉了一圈後,指了指覃秀芳的後方:“好像是從那邊過來的。”
“那邊是吧,好,姐姐抱你過去,你可看仔細了哦,說不定路上就能看到你爹娘呢!”覃秀芳抱著丫丫,往左側的岔道走去。
走了幾十米,她問丫丫:“是這個方向嗎?”
丫丫到底年幼,搞不大清楚,不太確定地說:“好像是吧!”
“那好,你看著,要是姐姐走錯了,你記得提醒姐姐哦。”覃秀芳細聲叮囑丫丫。
兩人沿著小路走了一段,漸漸的,燈少了起來,人也越來越少,感覺有些偏僻,覃秀芳遂停下了腳步,低頭問丫丫:“是這裡嗎?”
丫丫一臉茫然:“我,我不記得了。”
覃秀芳默了片刻:“那咱們出去吧,實在不行,你跟姐姐到出口去等人,找不到你,你爹娘也總要回家的。”
這條路再往前走就太偏僻了,她一個姑娘家帶著一個小孩,在這種陌生的地方亂跑,實屬不智。
丫丫小,拿不定主意:“我聽姐姐的。”
“真乖。”覃秀芳摸了摸她的頭,抱著她退出了巷子,回到主路,繼續往前,準備直接去門口等人。
走了約莫三四百米遠的時候,覃秀芳忽然聽到旁邊岔道裡傳來了傷心欲絕的哭聲:“丫丫,我的丫丫,你去哪裡了,找不到你我也不活了……”
她側頭看到一個中年婦女跪在地上,不停地捶打著地麵,哭得傷心欲絕。
“丫丫,那是你娘嗎?”覃秀芳問丫丫。
丫丫點著小腦袋,雙手往岔道撲,激動極了:“娘,娘……”
婦女聽到聲音,飛快地抬起頭,激動地看著覃秀芳懷裡的丫丫:“我的丫丫啊,你跑哪兒去了,嚇死娘了!”
說著掙紮著爬了起來。
覃秀芳趕緊把丫丫抱了過去,這時候婦女也站了起來。
覃秀芳立即把急切地往婦人身上撲的丫丫遞了過去:“大嫂子,接住了。”
“誒,謝謝你啊姑娘,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婦女一臉的感激,伸手接過了孩子。
覃秀芳笑笑:“大嫂子太客氣了,舉手之勞的事。不過燈會上人多,小孩子太容易走失散了,得小心點……”
話說到一半,覃秀芳忽然感覺有什麼東西頂在她的腹部,憑感覺,像是從正前方伸出來的。她覺得奇怪,低頭借著朦朧的燈光看到一把黑森森的手木倉抵在她的小腹處。
她錯愕極了,抬頭瞪大眼看著眼前這個臉上還帶著淚珠,頭發淩亂,仿佛快要崩潰的母親:“你……你是什麼人?”
那婦女原本因為哭泣塌下去的眼睛忽地往上勾了起來,半邊唇角也翹起一個向上的弧度,她單手接過丫丫,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聲音陰冷:“不要動,不要叫人,不然我就殺了你!”
覃秀芳很快從震驚和慌亂中回過神來,定定的看著婦女:“你想要什麼?”
沒有直接殺了她,卻以這種方式將她騙過來,肯定是有其他目的。
“賤人,這下老實了!”一道粗噶狠厲的聲音從覃秀芳的背後傳來。
不用回頭,覃秀芳就通過聲音辨認出了來人,原來是他。果然,隻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就算她今天沒著道,但時間一長,總會被他逮著機會。
班主見覃秀芳不吭聲,從黑暗中走了出來,陰沉沉地頂著覃秀芳:“小賤人,繼續給我猖狂啊?我弄不死你!”
“爹,不要弄死姐姐,姐姐是好人,她還給我買糖葫蘆……”丫丫聽到這話,嚇得哭了起來,大聲喊道。
班主唯恐引來旁人,斜眼瞪她:“不許哭,閉嘴,不然我連你一塊兒揍。”
那婦女也馬上哄丫丫:“丫丫不哭,爹爹不會傷害姐姐的,隻要姐姐肯乖乖把咱們家的錢還給我們,你爹就會放她走的。”
覃秀芳著實想不到,這兩口子竟然如此喪心病狂,連親女都利用。不過以前也沒見過班主有妻兒子女啊。
丫丫聽了這話,眼睫毛上還掛著淚珠,抬起頭希冀地看著覃秀芳:“姐姐,你就答應娘吧。”
覃秀芳不吭聲,這話也就騙騙幾歲的小孩。經過幾次接觸,她已經基本上了解了班主的為人,他貪婪自私自利,而且小心眼,報複心重,還有暴力傾向,這種人怎麼會輕易放過她呢?
她要真老老實實給了錢,她的小命才危險了。
班主見覃秀芳不吭聲,一把奪走了婦女手裡的木倉,對準覃秀芳的後背,瘋狂地說:“老實點,是錢重要還是命重要,你想清楚了。小賤人,你把我害得這麼慘,我走投無路了,你也彆想好過,大不了同歸於儘。”
覃秀芳的後背被木倉口撞得生疼,她悶哼了一聲,知道班主已經幾近癲狂了,這個時候不宜跟他硬碰硬,得想辦法拖延拖延,回頭米嫂子他們等不到她,肯定會到處找她的。
在這段時間,她要做的就是儘量保證自己少受傷害,那就不能一味的跟班主硬碰硬。覃秀芳垂下了眼瞼說:“錢我可以給你,但你真的會放了我嗎?”
“廢話,老子跟你又沒仇,隻要你把錢給我,我就立刻放了你!”班主聽見她有鬆口的意思,立即承諾道。
覃秀芳說:“我不相信你,除非你們都發誓。”
“死丫頭,破事真多。”班主煩躁地踢了一下地麵,舉起手發了誓,“這下總行了吧。死丫頭,錢呢,在哪裡,拿來?”
覃秀芳怕他搜身,立即說:“錢在我家裡,誰逛個街會把這麼大筆錢藏在身上啊?你要錢,就跟我回去拿吧!”
班主審視地打量著她:“你沒騙我?”
“我這時候還敢騙你嗎?”覃秀芳將衣服口袋都翻了出來,隻有六百塊,“那,我身上就這麼多了。”
班主相信了覃秀芳的話。二十萬,哪怕全是五百元券的紙幣,也是厚厚的一大疊,要是在她身上,根本藏不住。關鍵是,燈會上人來人往,沒事誰帶這麼多錢出門,不怕小偷給扒了啊?
但是要跟覃秀芳一起回去拿,班主不放心,畢竟帶著這麼大個大活人,路上要是遇到認識她的怎麼辦?很容易被人發現。
想了想,他說:“你告訴我錢藏在哪兒,我回去拿。等我拿到錢就放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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