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昀寧怔了一下。
他自詡風雅,向來鄙視那種銅臭味滿身的老總,卻沒想到今天被一個姑娘掀開了他自己也早已信以為真的麵具。
一時之間,他頗有點下不來台,不悅地問:“照你這麼說,杜子嵂願意為你放棄這個項目嗎?如果他願意,那我也願意。”
“他和你不一樣,我要幫他才會希望你放棄,我又不要幫你,為什麼要讓他為了我放棄這個項目呢?”宋芾覺得他的邏輯莫名其妙,“不和你說了,再見。”
航班很快起飛了,不知怎麼的,今天機艙裡的溫度打得很低,宋芾穿了一條連衣裙,剛剛跑來趕飛機的時候又出了一身汗,被這空調一吹,頭有點昏沉沉了起來。短途飛行的毛毯不夠,她隻好抱著背包取暖,然後趴在了小桌板上,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瞌睡。
不知道過了多久,肩膀被人拍了兩下,她坐起身來,手臂被壓得一陣發麻,好像有數百枚針在刺似的,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該吃飯了。”
有人叫她。
宋芾的頭疼欲裂,轉頭一看,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你……你怎麼坐在這裡了?”
身旁的人居然是顧昀寧。
“山不就我,我來就山,”顧昀寧文縐縐地道,“我和你身邊的人換了個座位。”
宋芾無語了:“你怎麼這麼幼稚啊?”
“你是不是很冷?”顧昀寧心細,一下子就發現了她皮膚上起的雞皮疙瘩,“我幫你拿條毛毯。”
“沒有毛毯了……”
顧昀寧笑了笑,出去了幾分鐘,沒一會兒就拿了一條毛毯過來:“我從頭等艙順來的。”
再不理人有點不識好歹了,宋芾蜷成一團,把自己裹在毛毯裡,這才感覺稍微舒服了一點。沒一會兒,空姐開始派餐了,機艙裡彌漫著一股食物的香氣,宋芾卻越來越難受,等到打開餐盒的時候終於忍不住了,捂著嘴到衛生間去吐了一頓。
用水洗了一把臉,雖然還是頭暈,但總算比剛才舒服多了。宋芾整理了一下儀容,推開門去,隻見顧昀寧靠在對麵的艙壁上,一臉擔心地看著她:“怎麼樣,你還好吧?”
宋芾擺手示意沒事。
兩人回到了座位上,顧昀寧也不吃飯了,略帶深思地看著宋芾的小腹:“我不會是見證了一個生命即將被正式確認誕生的時刻吧?杜子嵂他居然不知道?居然還敢放心讓你一個人坐飛機還坐經濟艙?”
宋芾呆了兩秒才回過神來,臉騰地紅了:“沒有的事!你彆胡說八道,杜大哥和我清清白白的!”
“哦。”顧昀寧拖長了尾音,意味深長地道,“杜子嵂這效率,不是一般得差。”
“杜大哥是君子,才不像你呢。”宋芾瞪了他一眼。
“那我來猜猜,”顧昀寧饒有興味地問,“他和你親吻了沒有。”
宋芾的臉更紅了,扭過頭去看著窗戶外麵。
“看樣子是沒有,”顧昀寧自言自語著,又想到了什麼,有點不敢置信地問了一句,“那你們拉手了沒有?”
宋芾僵直著脖子不出聲。
顧昀寧忽然一下咳嗽了起來,嚇得經過的空姐立刻替他倒了一杯水。他接過來連喝了兩口,這才止住了咳嗽聲,靠在椅背上,露出了笑容。
“你笑什麼?”宋芾忍不住問。
“我笑杜子嵂,和我對著乾的時候,雷厲風行、算無遺策,可是萬萬沒想到……”顧昀寧歎息了一聲,“我很想給他上一堂情商課。”
“你才要上課呢。”宋芾又不想理他了。
拋開和杜子嵂的恩怨,其實,顧昀寧真的是個很好的聊天對象,也知道什麼叫做察言觀色,宋芾一旦不高興了,他就會知趣地切換一個話題。
宋芾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她的頭還有點暈,身上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的,不過,她也不想在顧昀寧麵前示弱,一直強撐著。兩個半小時的航程很快就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站得久了,宋芾起來拿行李的時候趔趄了一下,顧昀寧扶了她一把。
皮膚一接觸,顧昀寧就發現了不對勁,立刻抬手摸了一下她的額頭:“你發燒了。”
“沒關係的。”宋芾強自擠出了一絲笑容,拖著行李箱往外走去,“我馬上回家了,家裡有藥,吞兩片就好了。”
身上一暖,顧昀寧脫下了西裝外套蓋在了她的身上:“有人來接你嗎?不行的話我送你去醫院。”
宋芾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用不用。”
顧昀寧無奈地接過了她的行李箱:“我來吧,你要實在不願意,我替你打倆出租車。”
兩人一路往外走去。
機場大廳外都是接機的人群,熱熱鬨鬨地圍了一長排,宋芾強撐著,昏沉沉地跟著顧昀寧。
快走出長廊的時候,好像感覺到了什麼,她的腳步本能地頓住了。
朝著四周無意識地張望了片刻,一個頎長的身影落入了她的視線:杜子嵂站在人群的尾處,雙手插兜,麵無表情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