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銀河猛然從黑暗之中睜開了眼。
耳邊的聲音一下子變得清晰了起來。
不僅有伊伊達還帶著哭腔的呼喊聲、旁白君帶著惶恐的碎碎念、係統帶著雜音的背景音,還有非常熟悉的、若天籟一般好聽的——小鬥篷的聲音。
“銀河……銀河……商銀河……”
不知道為什麼，剛剛醒來的商銀河,心中突兀地掠過一絲略帶悵惘的茫然：
原來,這個聲音,真的不是他的聲音啊……
隨著他意識的逐漸清醒，那種茫然到不知我是誰的感覺，漸漸地如潮水一般褪去了。
——我是商銀河。
——我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地球人。
——我是被遊戲係統選中的頭號玩家。
正確的認知開始浮現在心裡，替代掉了那些不知所謂的“錯覺”。
——隻是,那種感覺，真的是“錯覺”嗎……？
商銀河捂著頭,從地上坐了起來。
“大魔王,你終於醒了！”伊伊達嘰嘰喳喳地,唰地飛到了商銀河的肩頭,眼巴巴的瞅著他,“你快把我嚇死了！你沒事吧？你有發生什麼變化嗎？你想起來了什麼嗎？”
商銀河摸了摸伊伊達的頭，不禁想到了之前的那個疑似夢境的畫麵，以及在夢境之中,那茫然無措的自我懷疑。
他轉了轉頭,撞進了小鬥篷的眼睛裡。
在他醒來之後,小鬥篷就停止了一直在呼喚他名字的行為,轉而變成默默地凝視他。
隻是，夢境之中，那種仿佛從靈魂之中傳來的牽絆的感覺、那種仿佛是屬於自己的聲音的感覺，卻依然繚繞在商銀河的心頭。
直覺在悠悠地跳動,仿佛在提示著商銀河什麼，又仿佛在引導他遠離這些想法。
“沒什麼，”商銀河最終順應著直覺的提示，跳過了這個話題，“剛剛發生了什麼？”
“發生了……一點小小的失誤。”另一側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商銀河轉頭看去，看到了一個全然陌生的、半透明的人。
這個“人”，穿著白色的襯衫、黑色的燕尾服與黑色的長褲，帶著一雙白色的手套，領口打著黑色的領結，一副典型的英式管家的裝扮。
如果不是他的身體呈現一種非常富有科技感的半透明狀，商銀河也許還會以為，這是哪個古堡中的管家跑到了遊戲世界裡，又或者是動漫中的塞巴斯蒂安走入了現實之中。
這位半透明的英式管家半彎下腰，將右手放在了胸口，優雅地行了一個禮：“初次見麵，我的……”
他把“我的”的後麵的幾個字含混了過去。
但商銀河沒有在意這些細節。
聽到這位管家的話語聲，他忍不住驚訝地挑起了眉，問道：“你是……旁白君？”
沒錯，這位英式管家的聲音極其熟悉，不正是每個遊戲世界開始前，都會出現進行（羞恥度極高的）歌詠的旁白君嗎？
“是我，”旁白君露出了一個略帶靦腆的微笑，“很榮幸終於能與您見麵。”
“你……”商銀河有點猶豫地問道，“嗯，你是遊戲係統嗎？”
“是，也不是，”旁白君模棱兩可地回答道，但他儘可能把情況說明白了，“在這個[鏡像萬花筒]的法寶世界裡，最基礎的運行自有一定的程序把控——從某種含義講，這種最基礎的程序把控，才是所謂的遊戲係統。”
“[鏡像萬花筒]？”商銀河注意到了這個名詞，“這是什麼？”
“嗯，我想想……”旁白君愣了一下，思索了一會兒才回答道，“它應該是這個容納萬千世界與世界規則鏡像的遊戲係統的名字。”
“‘應該？’”商銀河敏銳地反問，“你也不確定嗎？”
“我的記憶缺失了非常多，”旁白君露出了一個飽含歉意的笑容，“我隻能大概記起，這個東西叫做鏡像萬花筒，具體的，可能還需要以後慢慢摸索著找回來。”
“但是，”仿佛怕商銀河懷疑自己的誠意一樣，旁白君立刻補上了一句，“隻要我能想到的，我都會儘全力想起來告訴您。”
聽到這個回答，商銀河忍不住精神一振。
伊伊達隻會賣慘，隻會通過各種賣萌打滾逃避話題。就算運用了[因果探查]的手段，也基本上探測不到太多的信息。
而現在，麵前終於有一個擁有一定的記憶、也願意回答他問題的遊戲係統相關的核心人物了！
商銀河第一個問題，問的就是遊戲係統的創造者：“這個[鏡像萬花筒]，是誰創造的的？”
聽到這個問題，旁白君有點微妙地看了商銀河一眼，回答道：“額，我不記得了，不過，這個法寶摻雜了諸多位麵的法則，創造它的人，一定是一位非常偉大的天才人物。”
“等等，我沒聽錯吧？”商銀河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你是說——‘法寶’？”
“是仙俠世界的那種‘法寶’嗎？”商銀河略帶驚疑不定地問道，“可是，遊戲係統不是一個科技產物嗎？”
“是科技世界的產物，還是仙俠世界的產物，本質上有什麼不同嗎？無外乎發現規律、總結規律、應用規律，”旁白君又有點微妙地看了商銀河一眼，“既然所謂的超凡能力都有自己的規則，可以被大規模地利用，引發超凡時代新科技的浪潮，那麼仙俠世界的規則，又為什麼不能和科技結合在一起呢？”
“額，”商銀河忍不住追問道，“仙俠世界真的存在嗎？”
“……我不記得了，”旁白君細細思索了半天，最終無奈地給了這樣一個回答，“應該存在的吧？”
這真是一個令人無奈的回答，商銀河本來還想問更多這方麵的問題，但都被這句話堵回來了。
想了一想，商銀河又把問題集中到了旁白君自己的身上：“那麼，你究竟是什麼呢？”
“…我記不清了，所有過去的記憶都是一片空白，暫時找不回來了，”旁白君想了一會，最終有點無奈地攤了攤手，“但我猜測，我應該是器靈之類的東西吧？”
器靈……？
商銀河忍不住側過頭，看了一眼肩上安安靜靜的伊伊達：“那麼，伊伊達呢？”
肩頭的噗呦小雞歪了歪頭，和旁白君對視了一會兒。
“我不知道，”旁白君移開了和伊伊達對視的眼神，最終這樣回答道，“也許是係統的bug？”
接下來商銀河又連問了七八個問題，但似乎這些問題已經徹底超脫了旁白君的能力範疇。
他給出的回答都是帶著無奈的“我不知道”。
連著聽到了好幾個“我不知道”之後，商銀河有點小鬱悶，又有一點蠢蠢欲動。
在上一次使用[因果探查]之後，已經過了有快兩個月的時間時間，這個神一般的技能的漫長的冷卻時間已經過去，商銀河已經可以再次使用這個技能了。
麵前的旁白君，貌似就是一個極好的使用對象。
但是如果使用了技能，現實中要是遇到什麼需要追根問底的事情，就很難辦了；而且，按照上一次的經驗來看，凡是對遊戲係統本身有關聯的物體使用該技能，基本上收獲都不大。
更重要的是，自從兌換了[直覺加強]這個技能之後，商銀河的直覺也變得蠻準的。
而現在，隱隱約約的直覺，正阻撓著他對旁白君使用這個技能……
“你為什麼現在才現身出來呢？”商銀河在直覺的影響下，最終遺憾地放棄了使用[因果探查]能力的打算。
“我一直看著您，我一直注視著您，但我一直無法接觸您，”旁白君說，凝視著商銀河，“直到現在，我終於可以擺脫一部分職責，擁有了一部分的自由，可以出現在您的麵前。”
商銀河有點恍然：“是不是就像當初的伊伊達一樣，當初，隻有當有人在現實中通關，殺掉了[白霧異變]副本中守關的魔王小雞，伊伊達才能借此脫離，你是不是也得這樣？”
“差不多，”旁白君說，他一邊說，一邊隱晦地掃了安靜待在商銀河肩頭的伊伊達一眼，“我受係統所約束，直到現在，才能出現在您的麵前。”
“這個形象，”商銀河打量著他的燕尾服與西裝長褲，問道，“是你原本的形象嗎？”
“我隨意找了一個比較符合身份的化形的形象，”旁白君立刻答複道，“如果您不喜歡，我可以立刻更換形象。”
“不用了、不用了，”商銀河連忙擺了擺手說，“這樣也挺好的，你隨意。”
這個時候，商銀河才反應過來，他一直感到不對勁的一個點，究竟是什麼了——
旁白君對他太恭敬了。
滿口都是“您”；所有的問話都畢恭畢敬地進行回答；隻要他知道的，都儘可能毫無保留地說出來；還有什麼“我一直看著您，我一直注視著您”的說法……
這種態度，再搭配上他自己選擇的化形的形象，還真的有點像一個英式管家對待他的主人一樣了。
商銀河忍不住側了側頭，瞄了肩頭的伊伊達一樣，又看了看還沉默地站在一邊的小鬥篷。
這一次旁白君畢恭畢敬的態度，以及再往前數，伊伊達很多時候不太對勁的反應，還有小鬥篷有的時候莫名其妙、似乎意有所指的話語，他作為遊戲係統唯一一個被選中玩家所受到的各種優待，還有他昏睡前的那一句係統的話：
“記憶片段執行複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