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父有點吃不準自己能不能乾好這份工作, 有點不敢置信:“給我管?”
錢雨點點頭,剛才她跟錢晴商量了一下,現在錢晴要忙著開服裝店的事,等到開了春就要帶著丁傑去南方進貨。等到門麵房交付了, 更是會非常忙碌。
錢母手裡則是小賣部的生意, 還要做辣椒醬, 照看倩倩,平日裡活不多重, 但再多她的身體也撐不住。
錢雨現在的粉條廠聲勢雖然大, 可是受到季節限製,今年做的倉促, 沒有足夠的貨留給她反季節銷售。等過了這一個月的售賣季節, 就要到下半年十月份才能接著做了。
養豬場的事情, 錢晴錢雨商量了之後決定,今年就暫且先養上一百頭左右, 先看看情況。養豬的成本並不高,豬崽種豬頭一年需要買, 等到第二年就可以自己留種。麻煩的是養豬需要蓋豬棚,連續一年中間都要有人時刻盯著。雖說養豬不算什麼大難事,但要碰上豬瘟也是很糟心。最重要的是, 養豬的生意不是能很快見到回頭錢的生意。豬崽至少要養上半年多一年才能宰殺,中間的過程就全是往裡投錢的。
所以這件事上, 隻能找信得過的人來盯著。不然一個鬨不好,就是血本無歸。
姐妹倆商量過後,就定下了明明白白的文件:“養豬場的成本我算過了,算上承包坡地的錢,大概需要一萬塊左右。本來我是打算去貸款的, 但是除了養豬場,我還打算再看看彆的生意,這筆貸款就想先留著。一萬塊我跟晴晴一人掏五千,爸你就管著中間養豬的事。豬飼料和請人的工資我來掏。我占四成,晴晴跟你各占三成。爸,你看這樣可以嗎?”
錢父一聽自家人還要算這麼清,當即就不願意了,語氣硬邦邦表示。
“我就是去給你們幫個忙,又不是圖你的錢,至於給我算這麼清?”
錢晴趕緊安撫:“這不是咱們家現在家業大了嗎?分的清楚點,省的到時候錢太多了,爸媽你們數不過來。”
從錢奶奶就可以看出來,一家子人最忌諱的就是錢上不清楚,混著時間久了,難免要出嫌隙。錢父要去養豬,那等於是火柴廠的工作不要了。姐妹兩個不願意叫他吃虧,索性這樣分開說。
畢竟錢晴從一開始帶著家裡人做生意,為的也是各自都把日子過好,最重要的是都找到自己能立起來的區域。而不是一大家子攪和在一起過。誰都有自己擅長的方麵和不擅長的方麵。
對錢晴來說,你讓她挑衣服款式,看各種打扮,她是可以的。但要是讓她跟錢雨一樣去做粉條,她就做不來。
錢父不情不願的答應了,錢母卻對著錢父耳提麵命。
就跟錢父拿了工資上交家用一樣,錢母也準備把錢父養豬的錢給管控起來。不然到時候婆婆等到年底來摘桃子,錢父犯糊塗了可怎麼辦?今年能這樣蒙混過去,是因為錢奶奶還是小看了錢雨掙的錢,隻以為是大幾千塊,再加上現在個體戶名聲不好聽。錢奶奶才沒有死氣白咧非要摻和進來。
等到明年情況再好一點,錢奶奶絕對沒有這樣好打發。
錢母想起來就頭痛,卻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今年看錢父還拎得清,明年等到他老娘又跟以前一樣故技重施,像是那年為了工位進醫院的時候,就不知道錢父還撐得住不。
“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要是老太太身體有什麼不好,那醫藥費咱們該掏一半就掏,平日裡給的孝敬錢,你以前是一個月工資貼十幾二十的,現在你要還是這個數給,我也能忍。但話我說在前頭,再多就不可能了,沒道理拿著我閨女的生意去補貼你老娘的道理。”
錢父不覺得老婆說的不對,應該的嘛,他是兒子,怎麼孝敬老娘都是分內的事。但這跟他老婆女兒有什麼關係,錢晴錢雨生下來就沒在錢奶奶身邊待過,現在讓兩個孩子把錢補貼給錢奶奶,他這個當爹的臉上也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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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三,錢晴錢雨去舅舅家走親戚。
大舅叫丁大強,二舅叫丁二強,兩家都是做廚子的,住在Y市不遠的縣城裡。人都說大旱三年,餓不死廚子。前些年日子不好過的時候,丁大舅和丁二舅沒少給錢母送東西。所以錢晴錢雨兩姐妹跟舅舅家那邊的關係都不錯。
趕了大早,錢晴帶上自己特意留出來的三頂貝雷帽,還有兩件棉坎肩,手上再提點桃酥花生糖,被周皓帶著趕往舅舅家。
丁大舅丁二舅早幾年沒有關係,混不上國營飯店的編製,所以一直都是給人家做些席麵來維持生活。
人們的生活再不好過,在紅白喜事上還都是儘量大方。丁大舅和丁二舅帶著丁二舅家的表哥,一共三個廚子,這些年就到處給人辦宴席。
尤其是改革開放之後,丁大舅丁二舅更加明目張膽,找人印了一批寫著“丁家包桌”的名片,到處的散。大蒸籠大火灶,家裡還置辦了好多餐具。接到單子了,就提前買好材料給人準備。倆人手藝不錯,這幾年下來,也算是小有口碑。
錢晴周皓到丁家的時候,丁大舅正帶著一群娃娃們在院裡烤紅薯和板栗吃。丁家乾的這個生意,人脈關係也是一環,往來的親戚徒弟都不少,一到了過年時候就分外熱鬨。
倩倩也湊在丁大舅身邊的一群小孩堆裡,嘴角還帶著點黑灰,眼巴巴盯著丁大舅撥弄火焰的手。
“都往遠站一點!彆一會兒崩了臉再哭。”
丁大舅抓了一個小平底鍋,裡麵抓了一把玉米粒,又加上點白糖拌勻,蓋上蓋子就放在火上麵。沒一會兒裡頭就傳來嗶啵嗶啵的爆炸聲音。
“大舅!”
錢晴喊了一嗓子。
丁大舅一看錢晴來了就眼睛一亮,還不等說什麼就看見小孩堆裡連滾帶爬出來一個人。
丁傑現在一看他二姐就跟看見救命恩人一樣。
“姐!咱什麼時候去南方?年也過完了,要不然咱過幾天就走吧!”
自從他賣完粉條回來就倒了大黴,丁大舅看不慣他整日躺在家裡當鹹魚,索性把一堆親戚鄰居徒弟的小孩丟給他帶。
丁傑的日子瞬間水深火熱了起來,每天都要被一群精力旺盛的小豆丁們圍著,一個錯眼瞅不見,就有人鬨點幺蛾子出來。
看著丁傑這副慘兮兮的樣子,丁大舅非但沒有半分心疼,而是覺得這個兒子太廢了。
書讀的不好,又不跟老二家的丁明一樣能吃廚子這碗飯,仿佛是天生丟了一根筋,做個飯不是看不準火候就是下不準鹽。吃的時候倒是頭頭是道,一做就抓瞎。活到這麼大歲數了,最大的能耐是煮白開水。
“晴晴啊,彆理他,快上屋裡坐,你舅媽念叨你好幾天了。”
丁大舅挺著胖肚子,招呼錢晴跟周皓進屋。
“這是外甥女婿吧,頭一次來,想吃啥就跟你舅媽說,老二買羊去了,咱們中午開大灶,做個烤羊腿吃。”
倩倩老遠看見周皓錢晴,邁著小短腿跑過來,一頭紮在錢晴身上。
“小姨!姨夫!”
錢雨今天不知道忙什麼,起了大早就把她送來舅爺家裡,沒說幾句自己又出去了。舅爺家是很好啦,但剛才開始就不停的來人,她都不認識,這會兒看見錢晴立刻就黏糊上來。
丁大舅丁二舅是分家不分戶,兩家在一個院子的前後住著,家裡地方寬敞,後院還開了一小片菜地,菜地外頭搭了個架子,下麵放了好大一張石桌子。
錢晴周皓抱著倩倩過去的時候,桌子邊上已經聚了很多人了。
丁大舅丁二舅收了五六個徒弟,這幾年陸陸續續都出師,加上兩個舅媽的娘家人,還有表嫂的娘家人,今天足足來了二十多個。
因為丁家本來就不缺吃的,所以錢晴送的東西都是帽子衣服,兩個舅媽和表嫂一人一頂帽子,舅舅一人一個棉坎肩。
丁大舅穿著棉坎肩,心裡彆提有多美了。
“還是丫頭好,我這輩子怎麼就沒有女兒緣呢?”
不一會兒丁二舅回來了,兩個舅舅和表哥把一整隻羊收拾利索,開了大灶,一半的羊放進去做烤全羊,一半分割做菜。
兩個舅舅的徒弟們各顯神通,每個人都上去露了一手,轉眼間就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出來。
紅燜羊肉、孜然羊肉、羊湯燴麵、蔥爆羊肉、羊肉手抓飯、羊雜湯……
周皓跟錢晴一頓飯下來都吃撐了,偏丁傑還在那兒挑刺,一會兒說這個燉久了,一會兒說那個炒的火候不對。
丁大舅二舅的徒弟們都知道師傅的這個兒子生了一條好舌頭,被他挑刺也不惱,嘻嘻哈哈互相調侃。
丁二舅身材上就是小一號的丁大舅,吃飯時候開了一瓶白酒,這時候就端了一杯酒過來找周皓。
“外甥女婿怎麼不喝?來來來,陪舅舅來兩杯。”
丁二舅臉色通紅,顯然是已經喝大了。
錢晴正想要攔,周皓就已經接過酒杯,仰頭喝乾淨了。
丁二舅滿意的不得了,大力拍著周皓的肩膀,正準備再灌的時候,丁大舅過來給他擠到一邊去了。
“不管你二舅,多灌兩杯貓尿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外甥女婿能喝不?上頭了就緩一緩。”
錢晴看丁大舅這樣子像是要說點什麼事,索性讓周皓去廚房看看還有沒有羊湯,有了就給她端一碗。
見周皓利索的點了頭轉身去了廚房,丁大舅對這個外甥女婿也滿意的很。雖然不愛說話,卻是個有眼力勁的。
“晴晴啊,你說,你大舅我想去市裡麵開個飯館,行的不?”
丁家現在在縣城裡,雖說日子也過的不錯,但是一直這樣乾包桌不是個事。每次包桌的日子都要提前兩三天開始準備,材料要去定,幫工的人要找,提前處理的食材要一樣樣都不能少。等到了日子,又要起來個大早,淩晨兩點鐘就要開灶做事。
忙起來也是一整天,都吃完了送走,剩下的收尾要收到後半夜。
丁大舅頗有危機意識,現在他跟老二還乾得動。等到他倆歲數大點乾不動了,難道就讓丁明一個人乾?
所以這段時間以來,聽丁傑說了些南邊的情況,丁大舅覺得是不是他們也去盤個店鋪,開個餐館比較好。
提起這個,錢晴是很讚成的。
大舅二舅的手藝雖然比不上她媽,但以錢晴吃過不少好東西的標準來看,開個餐館是綽綽有餘。
這幾年大家條件好了,外麵的小攤一天比一天多,大舅二舅手藝不差,開個餐館隻要不是十分失手,那肯定比包桌掙的多。
“肯定好啊,大舅你們打算把店開在哪兒?”
丁大舅嘿嘿一笑:“這不就是不知道才問你的嗎?丁傑都說了,你能耐大眼光毒,也替你舅想想,咱這個餐館開到哪個地方才算好。”
錢晴扒拉扒拉Y市的情況,油田上暫時是不考慮了,門麵房最大才五十平,這個麵積隻夠起個小店,開餐館坐不下幾個人。但Y市之外,熱鬨的也就那幾個地方。
鼓樓、人民公園、Y市梧桐大學……
鼓樓那兒熱鬨是熱鬨,做點小吃好賣,這也是為什麼現在鼓樓那邊有一條街賣小吃的層出不窮,已經快成Y市一景了。但要是正經的餐廳開在那邊,光是房租就很難承受。做吃的不比賣衣服利潤高,現在大家還沒從以前的苦日子裡轉過彎來,價格高了就做不下去,價格低了又包不住本錢。
人民公園倒是好,就是太大了,門口都有四五個,周圍多是居民區。開在居民區裡,那就純粹是掙個生活所需,發財也得看人流量啊,人流量上不來,賺錢也不會多。
梧桐大學……
錢晴斬釘截鐵:“大舅,你要真想開,就開到梧桐大學去吧。”
都是大學生,國家每個月給補貼,年輕人打牙祭多,而且一個學校學生老師的,人也多。丁大舅開個店,就跟他們在南方見過的一樣,一個套餐幾個葷素的賣。還能讓人點菜,這樣算下來也還過得去。
丁大舅聽錢晴這麼說,心裡也有了點底:“那是不錯。過幾天我就跟老二一塊去梧桐大學看看房子。”
包桌也還乾著,反正他徒弟不少,忙不過來就去借人嘛。等到梧桐大學那邊真做得下去,再把包桌取消了。
錢晴突然眼珠子一轉想起來自己跟周皓的打算。
她現在手裡有錢,想要買房買地做投資。但是她不比萬真真知道哪塊地哪片房子發展比較好,貿貿然去買,也很有可能被套牢在上麵。
丁大舅的事倒是給了她一個思路,彆的地方說不好。但梧桐大學總不可能搬家吧?那麼大的學校,那麼多的學生,她要是在梧桐大學那邊買地或者房子,豈不是有前途很多?
現在她還要做服裝生意,鼓樓如果買一間門麵,那梧桐大學怎麼就不能再買一間?大學生消費不高,那她就把衣服分檔次嘛,高價有高價的去處,低價也有低價的市場。
想到這裡,錢晴隻覺得熱血沸騰:“大舅,過完十五,咱們一塊去梧桐大學看看?”
丁大舅有點不好意思:“我們自己去就行了,租個房子而已,還麻煩你跟著。”
錢晴沒有把自己的打算說出來,隻是含糊著說道:“我也去看房子啊,大舅你也知道我準備做服裝的,那邊開個服裝店也蠻好。”
她的“晴月”品牌,可不能光有一家店麵。
敲定了年後去看房子的事,周皓也端著一碗羊湯回來了。
錢晴自己嘗了一口,覺得味道不錯就把湯塞給周皓。
“你多喝點。”
周皓酒量不錯,但喝酒總是難受的,尤其二舅剛才那杯子可不小。
吃完飯一直到太陽下山,錢晴都沒見錢雨回來,不由得有點擔心。錢雨的處境比她是要艱難點的,開粉條廠開的紮眼,還有黃家人在一邊虎視眈眈。這麼晚還沒回來,莫不是遇上什麼事了?
湊到正在納鞋底的大舅媽跟前,錢晴問起錢雨今早過來時候有沒有什麼異狀。
“沒有吧,早上就是看她挺開心的,把拜年禮一放,就說把倩倩先放這裡,她忙完了下午再來接。”
錢晴還要追問,錢雨就回來了。她臉頰紅到不行,整個人都十分興奮。
錢晴問起她去哪兒了,錢雨悄聲說道:“等咱們回去路上我給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