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雨聽錢晴解釋了幾句,捂著嘴笑的歡暢。
“我就沒有見過這麼盼女兒的。”
何止是沒有見過,錢雨結婚是在農村,見的最多的是把女兒當根草。包括黃三平,倆人離婚的根子也在兒子上頭。要是倩倩是個兒子,隻怕黃三平怎麼也不會讓她把人帶走。
錢晴也是一臉無奈,這個事情上她不跟周皓計較。反正娃在她肚子裡,爭論是男是女已經晚了。真要是個兒子,周皓還能把人送走不成?
幾個人等在一處,一直到下午六七點還沒見錢父錢母回來,錢晴有點擔心出事。周皓就安慰說,再等一會兒,實在不行他就去接一接。錢雨也說大不了就開她廠裡的貨車走一趟。
結果到了八點鐘,錢父錢母回來了。不過樣子並不怎麼好看,錢父身上的衣服下擺濕透了,外麵氣溫低,衣服上的水結了冰淩,硬邦邦的。錢母的頭發也散著,像是跟人動了手。
錢晴嚇的差點沒坐住:“爸媽,你們這是大伯打架了?”
早知道就應該今天讓周皓陪著去,不過錢晴怎麼也想不到錢大伯居然跟她爸動手!
錢父麵色頹喪,錢母臉上卻隻有氣憤。
“沒有,是你奶奶……”
錢晴:“我奶跟你動手了?!”
錢雨拿了條毛巾給錢父,讓他趕緊進屋去換衣裳,又慌著去看錢母身上有沒有傷痕。錢父沒臉說今天的事,轉身就進了裡屋,隻有錢母在外麵氣惱的把前因後果說了個明白。
今天一大早,錢父錢母就出發了,錢母得了小女兒的叮囑,自然知道這次麵子功夫要做足。兩口子拎了好幾斤肉,兩塊布料,一大包奶糖。錢母還直接用紅包包了兩百塊錢。
錢父看著就滿意,覺得媳婦比前幾年大氣多了。以前每年過年他給老娘錢,錢母都要絮叨幾句,今年這麼大方。殊不知錢母盼著這是最後一次,覺得大方點也無所謂。
倆人到了鎮上的老宅,沒人來接,大門也沒關,錢父錢母就直接進去等。在門外看著老宅倒是沒有什麼變化,一進屋,錢父就察覺到不對。
燒著炕的裡屋,窗台上,桌子上,乃至掛著的,都是君子蘭。
錢父把手裡的東西放地上,轉到另一間屋裡,也是如出一轍的到處都是君子蘭。
“荒唐!”
錢父不傻,這樣到處擺滿君子蘭,可見錢大伯現在是多一門心思往裡紮!
“就這玩意兒,不當吃不當喝,種一畝地出來又能乾啥?”
正說著,外頭進來一人,看見他們兩個嚇了一大跳,還以為是鎮上誰人來家裡偷蘭花的。看清楚是錢父錢母之後,才笑嗬嗬招呼。
“二叔二嬸來了啊,怎麼不喊一聲,我爸還在外頭挑水呢。”
進來的人是白桂芬,錢大伯的二兒媳。
錢父心裡有氣,但氣不能衝著小輩發,隻能僵著臉問:“我娘呢?”
白桂芬眼珠子一骨碌:“奶奶去外麵買肉去了,說是今天二叔二嬸回來。家裡人口多,菜要是買少了中午不夠二嬸做的。”
錢母開辣醬廠這麼長時間,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好欺負。聽見白桂芬話裡話外都是打算把中午飯丟給她做,也學著她說話:“我不挑,你中午做什麼我就吃什麼。”
她手藝是好,也喜歡做飯,但是她這次是來當客人的,不是來給他們一家子燒菜的。要她一個在廚房忙活,這些人坐在外頭等著吃,想得美!
白桂芬被錢母懟了一句,依舊沒臉沒皮:“這不是都沒有二嬸手藝好嘛,再說了……”
錢母扭頭問錢父:“咱們出去等吧?這屋裡也沒個落腳的地方。”
錢父點點頭:“我去找我大哥。”
“也喊喊咱娘,咱們都帶的有肉了,就彆買了。”
……
白桂芬站在一邊,話又一次被堵,讓她想起去年過年時候,也是這樣,錢晴錢雨堵她話頭堵的她一句話都說不完。
錢母懶得去管白桂芬想什麼,今天這事,摻和不上小輩。錢晴錢雨都沒有來,也是知道錢父的愚孝,根源在錢奶奶,她們小輩說的再多也沒用。
剛到院子裡,就看見錢大伯的大兒子錢進挑兩桶水回來了。
錢父臉色一變:“錢進?你不是在火柴廠上班呢嗎?過年也休息?”
錢進的工位就是錢奶奶要死要活鬨回去的錢母的工位,這個工位自從給了錢進之後,他就一直在火柴廠輪班。火柴廠工作忙,過年時候也不會放假。這會兒按說他應該還在火柴廠啊,怎麼會回到老家來?
白桂芬插嘴道:“大哥已經辭了火柴廠的工作,現在在家裡幫著我爸跟錢步一塊種蘭花。”
錢父錢母俱是心神一顫,錢父死盯著錢進,腦子都轉不動了。什麼叫把工作辭了?
錢進一時不防二叔二嬸居然來的這麼早,弟妹嘴上沒個把門的,直接就把話禿嚕了。這會兒也頗有點不好意思,硬著頭皮解釋:“二叔二嬸,火柴廠工作一個月也不掙多少錢,我就乾脆把工作辭了,回來跟著我爸一塊乾。”
火柴廠一個月工資才三四十塊,他爸倒騰蘭花可是一盆都能掙幾百上千。傻子都知道怎麼選,錢進不覺得自己做的有什麼不對。
錢父隻覺得今天自從進了老宅就沒順過一口氣:“你辭了工作連說一聲都不說?”
怎麼說也是從錢母這裡拿走的工位,那時候錢奶奶要死要活,錢進滿嘴保證說是會好好乾。這才幾年?於情於理也該給他們老兩口一個說法吧。
錢進有點不耐煩,說什麼說?工位給了他不就是他的了嗎?還有什麼好說的?但這話他不能說出來,隻能糊弄著:“剛辭沒多久,這不是來不及嘛。”
錢父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才失望的說道:“錢進,你彆怪二叔管的寬,你要是信二叔,現在就趕緊回去把工作弄回來。彆跟著你爸混,倒蘭花能倒一輩子嗎?就這些玩意兒,跟草有什麼區彆,你們弄回來這麼多,砸手裡怎麼辦?”
這話一出,還不等錢進回答,白桂芬就先受不了了。
“二叔,話不是這麼說的,你不懂這個行業,也沒去過北邊。人家那頭的君子蘭市場可熱火了,怎麼可能砸手裡?我爸跟錢步進的這一批蘭花,再養一段時間就能翻幾倍,比大哥在火柴廠上班可掙的多多了。”
錢父迅速抓住重點:“屋裡那些蘭花,都是進回來的?!”
白桂芬理直氣壯:“當然了!我爸說了,咱們鎮上的水好,那邊的蘭花拿回來養一段時間再拿去賣,能翻一倍甚至更多!屋裡那些蘭花,進價都花了大幾千小一萬呢,等養到四五月份拿出去賣,至少能掙好幾千!大哥在火柴廠乾一輩子都掙不來這麼多!”
錢父眼前一黑,來之前他也估量過,以為錢大伯膽子最大不過幾千,現在竟然進貨就花了一萬!這是多大的膽子,居然敢把身家都係在一盆花上麵!
錢母也吃了一驚,哪怕她現在開起了辣醬廠,一萬塊對她來說也不是小數目。這麼大的本錢投上去……可見小女兒說的不錯,錢大伯這人賭性重。
白桂芬洋洋得意,去年過年在Y市的經曆還留在她心裡。那時候她想去錢雨的粉條廠當個會計,這一大家子狗眼看人低,死活不願意。又是嫌棄她學曆低,又是說她下不了力氣。
現在怎樣?他們家一轉眼就發了。公公去北邊炒君子蘭,沒幾天就帶回來好幾千塊錢。她男人跟著公公一塊又去了幾趟,現在家裡已經是萬元戶了!公公就乾脆把大哥也叫了回來,父子三人一塊倒騰君子蘭。要不了多久,他們家就能更有錢,再也不用看二叔二嬸的臉色。
正待要說什麼,錢奶奶和錢大伯回來了,後麵緊跟著錢大伯的小兒子錢步。
看見院子裡站著錢父錢母,錢大伯十分高興,上來就要拍著弟弟的肩膀炫耀自己現在已經發達了。等屋裡這批蘭花賣掉,他就要把老宅翻新一遍,再在鎮上買一套房子。
話還不等出口,錢父就一臉嚴肅:“大哥,你聽我的,屋裡這些蘭花趕緊出掉吧。”
錢大伯心臟都要漏一拍:“怎麼?你是聽說什麼內部消息?”
錢父:“沒有,不過大哥……”
錢大伯不耐煩聽:“你沒內部消息你知道什麼,你是去過北邊還是看過人家的市場?”
自從他抵押了房子去炒君子蘭,鎮上的人說什麼話的都有,不過有什麼用?他還不是掙了大錢回來,成了萬元戶。那些畏手畏腳說這個東西是騙人的,還不是一個比一個窮?
“二弟,你不懂。現在君子蘭已經是那邊的市花了,說明什麼?說明上麵也看好這個市場!往後君子蘭的價格會越來越高,你要是有錢,就也來入一股。至於錢雨那個粉條廠,能不開就不開了,一個女人,見天的拋頭露麵。還不如把錢給你,你跟著我一塊去炒君子蘭。”
錢父試圖跟錢大伯解釋,但對方顯然是不想再聽,已經提了一桶水進屋去給花澆水了。
錢奶奶站在一邊,看小兒子還想說點什麼,趕緊上前轉移話題。
“老二啊,你早上吃了嗎?”
錢父勉強回道:“吃過了,娘,這是我帶來的禮。”
錢奶奶嘴裡說著“我都老了乾嘛還送這麼多東西”,手上動作卻極快速,翻看了一下錢父帶來的籃子,心裡卻不甚滿意。
“老二,今年小雨和小晴的生意做的好嗎?”
那兩個死丫頭,生意做那麼大,還由著她爹隻送這麼點來。
錢父剛才被錢大伯那麼一堵,也知道今天估計是勸不動大哥了,隻能按照小女兒說的。先說說自己的不容易,然後問大哥借錢了。
所以錢父把錢晴交代的話順勢說的更嚴重了:“不太好,小雨的粉條廠今年叫人搶了不少生意,本錢都沒賺回來。小晴賣衣服貸了款,現在還緊巴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