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您再多吃點吧。”傭人看了下沒動幾筷子的菜說道。
“撤下吧，”林芳菲垂目，“沒什麼胃口。”
“太太……”
傭人無奈,隻得把菜撤走。林芳菲單手抵住額頭，靜默許久後,起身離開彆墅。她開車徑直來到楊家樓下，給楊繪熒打電話。
接到電話時,楊繪熒正在溫習功課。看到林芳菲的來電,她抿唇，接通電話。
林芳菲見楊繪熒下了樓，她立刻下車，迎上前去，“熒熒，你……怎麼又瘦了？”
楊繪熒說：“可能最近學習太累了吧。”
哎了一聲,林芳菲握住她的手,說：“你喜歡的那個皇家芭蕾舞團來清河巡演了，今晚8點有演出，我已經買了票,晚上跟我一起去吧。”
“我沒時間。”
“你不是很喜歡皇家芭蕾舞團？”
“我是真沒有時間。”
“熒熒……”
“我還有事,先回去了。”楊繪熒抽回手，轉身上樓。
“熒熒。”林芳菲一臉失落落寞。
楊繪熒上樓後，她回頭望了一眼身後。了，隨即大步離去。回到家,她靜坐在書桌前良久。仿佛一個世紀過去,她拿出手機，搜索出皇家芭蕾舞團相關新聞。皇家芭蕾舞團全球巡演，清河站是中國最後一站巡演。她靜靜地凝視手機屏幕,繼而關掉手機，繼續溫習功課。
林芳菲開著車，漫無目的地在街道上行駛。王太太打電話過來，邀請她去吃下午茶。她直接拒絕。
王太太：“前兩次叫你來，你沒來，這次叫你來你還是不來，你這是不給我麵子啊。”
林芳菲語滯，忖度片刻後，她點頭答應去喝下午茶。抵達王太太家，和王太太以及其他太太寒暄幾句之後，她沉默下來。
王太太：“聽說最近我們城裡有一家小飯館很火。”
其他太太：“什麼飯館？”
“如珠飯館。”
“沒聽說過這家飯館，很火麼？”
“很火，最近在清河很火。據說那家飯館味道很不錯，我們什麼時候也去看看？”
“可以，在哪裡？”
“在哪裡來著？”王太太回憶了一下，“對，在清河村。”
“嗯？村？在村子裡嗎？我以為在城裡。”
“清河村在哪裡，遠不遠？”
這時候一位太太突然出聲，“清河村？這村子挺窮的，我和老公以前資助過這個村子裡的學生，這村子很窮。”
“這種窮山村裡開的飯館，確定會很好吃嗎？”
太太們紛紛發出質疑。唯有林芳菲沒吭聲。因為她在走神。王太太想了想，招手讓傭人把雜誌拿過來。
“喏，我是在雜誌上看到的，你們自己看看吧。”
太太們接過雜誌，快速瀏覽。
“這家小飯館還上了這本雜誌？不錯嘛。”
“這……小飯館還能有珍饈莊好吃？”
雜誌對如珠飯館略微浮誇的的盛讚讓太太們皺起了眉頭。
“我不太相信。”
“我也不信。”
“這家雜誌不是還挺有名氣的，怎麼這麼不靠譜了，還胡亂吹起來了。一個鄉下的小飯館，怎麼會比得上高檔餐廳。”
王太太說：“也不一定，這家飯館在我們這裡很火，想必是真的很好吃。”
“沒有不信它好吃，隻是不信它有誇的那麼好吃。”
王太太沉吟，“所以我說我們約個時間去看看，看看這家飯館到底如何。”
“不如今天就去吧！”有一位太太出聲。
“今天？”
“對！今天就去看看，現在就去，免得心裡一直惦記著。”
左右閒著也是無事，王太太頷首，“那就今天去。”她撂下茶杯。
太太們起身，準備出發。林芳菲仍然坐著，仍然處於走神的狀態。
“芳菲？芳菲？發什麼呆呢？”王太太拍她肩膀。林芳菲赫然回神，“什麼？”
“走吧，去吃飯。”
“吃飯？這不還早著呢？”
“你剛才沒聽我們在說什麼？”
“我……對不起，我走神了。”
王太太不以為意，“我們要去一家飯館吃飯，飯館離這裡挺遠，得坐三個多小時的車，所以要早點去。”
“我就不……”
“不行，你得去，我們一起去。”
林芳菲吐氣，“好。”
車子一路駛向清河村，離清河村越近，路途越顛簸。太太們蹙眉，“這路實在是……”她們從未走過這樣破爛的公路。
除了又進入走神狀態的林芳菲，太太們都在抱怨破爛的公路。三個多小時後，車子總算抵達清河村。
“總算到了，飯館在哪兒？”王太太四處張望。司機點了點導航，“就在前麵不遠。”
車子忽然劇烈顛簸了一下，劇烈的顛簸讓林芳菲頓時回魂。她拍拍額頭，聽到王太太說：“這路也太顛簸了，還好總算到了，飯館就在前麵是吧？快點開過去。”
林芳菲的眼角餘光觸及窗外時，“這裡……怎麼看著這麼眼熟？”
王太太：“你來過清河村？”
清河村？這裡是清河村？林芳菲訝異，“是來清河村吃飯？”
“對呀，那小飯館就在清河村。”
林芳菲默然。
很快車子抵達飯館門前。飯館門前擺滿了小攤，吆喝叫賣聲不絕於耳。
林芳菲下車，飯館門匾上“如珠飯館”這幾個大字映入視野，她微微睜大眼睛，“如珠飯館。”
這飯館的名字，居然和她女兒名字一模一樣。這般想著的時候，就聽到王太太驚訝道：“飯館怎麼沒開門？”
飯館大門緊閉著，上麵掛著休息的牌子，的確沒開門。王太太立即問邊上的小攤老板，“請問，飯館是打烊了嗎？這麼早就打烊了？”
小攤老板說：“不是，飯館還在放假，得國慶後才能開門。”
萬萬沒想到這家小飯館國慶節居然會放假。王太太扶額，“我們這是空跑一趟了，走吧，回去吧。”
空跑一趟，敗興而歸，太太們抱怨了幾聲後陸續上車。
“芳菲，你不上車？”
“我還有點事，你們先回去吧。”
“你在這裡能有什麼事？”
“這裡有認識的人，你們先回去吧。”
與王太太她們辭彆之後，林芳菲徑直去往李長貴家。來到李長貴家，站在院子外麵，林芳菲踟躕著，幾度抬手打算敲門，又停住了敲門的動作。
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她轉過身，視線與袁如珠的視線交彙。
袁如珠手裡提著菜籃子，她對林芳菲說：“你又來乾什麼？我不是說了不要再來打擾我嗎？”
“我……如珠……”
“你請回吧。”袁如珠越過她。
林芳菲拉住她，“如珠，你聽我說。”
“我不想聽。”甩開林芳菲的手，袁如珠打開大門，快步進入門內，立即關上大門。將林芳菲關在門外。
靜立在門外許久，林芳菲深深埋下頭去。
林芳菲的到來並未在袁如珠心裡掀起一絲波瀾。她把菜籃子放到碗櫃邊上，打量案板上放著的筍子和雞腿和雞脯肉。
吳桂芳在灶邊上洗菜，她轉過頭，“這雞髓筍是啥味道啊。”
“鹹鮮脆嫩，比較清淡。”
雞髓筍是紅樓菜，是以竹筍做底，配以雞茸和雞骨髓的一道菜。這道菜做工精細，色澤黃白，成品雅致，滋補益血，營養豐富。是紅樓菜中的珍品佳肴。
雲南文山竹筍美味可口，稱得上筍中佳品。十月正是雲南文山竹筍生長旺盛的季節，袁如珠特意買了文山玉指筍來吃。筍的吃法很多，但要說最合她心意的吃飯法，還得是雞髓筍。
剁成茸的雞脯肉抹在竹筍上，再在筍尖綴上雞骨髓，口感鮮美清透，很是蠱人。
袁如珠用冷水漂洗竹筍，然後用刀將竹筍剖開，除去筍心。處理好的竹筍放到開水鍋裡滾一遍，再瀝進湯鍋裡，加清湯、雞精和糖煨製。
煨竹筍時，她給雞脯肉去皮去筋，將雞脯肉捶成雞茸。鹽，老雞清湯、蛋清、雞精、蔥油攪拌進雞茸裡，拿筷子順一個方向攪拌雞茸，攪拌上勁兒。
攪拌雞茸時，袁如珠對吳桂芳說：“幺姨，竹筍煨好了，你把它取出來晾涼。”
“好嘞。”
灶台另一邊，李長貴快速剔除雞腿肉，用刀背敲散雞腿骨，用竹簽取出雞骨髓。
雞骨髓取出來後得去腥，袁如珠把取出來的雞骨髓放倒入湯鍋裡，用黃酒、薑汁和糖滾透，再換老雞清湯煨透去腥。
把煨好的骨髓切成條狀。竹筍的筍心裡抹雞茸，再把雞骨髓抹到筍尖兒上，最後在筍底點綴上香菜葉。李長貴和吳桂芳也跟著袁如珠一起抹雞茸，他說：“還真是個精細活兒。”
“就是因為做工精細才好吃嘛。”袁如珠笑道。她把剩下的竹筍交給李長貴和吳桂芳，轉身燒鍋，煉秘製雞油。鍋裡倒入玉米油燒熱，放薑片，煎出薑的香味。再放蔥爆鍋，放雞肉熬油。
滋滋滋滋！雞肉漸漸被熬化，濃鬱的肉香融進了蔥薑香味裡。不多久，雞油便熬好了。熬製好的秘製雞油透著濃濃的蔥薑味，以及香濃回味的雞肉鮮香。
“這雞油熬的可真香。”吳桂芳瞅著熬得金黃的雞油，吞咽口水。
熬好的雞油抹到瓷盤裡，再將抹過雞茸雞骨髓的竹筍放到盤子裡，加清湯入籠。
蒸鍋騰騰冒氣兒，筍香和肉香和骨香螺旋式地上升。吳桂芳、李長貴、小夏小秋都被香得直流口水。
蒸了兩三分鐘，雞髓筍出鍋。雞髓筍蒸得白中透黃，陣陣鮮味撲騰進空氣裡，袁如珠深深地吸氣，將蒸好的雞髓筍在盤中擺成花朵開放的形狀。
而後，把蒸雞髓筍的原湯汁倒進鍋裡，加老雞清湯和雞精調味，水澱粉勾薄芡，再在芡汁裡淋上一層先前熬好的秘製雞油。
亮晶晶的薄芡均勻淋澆到雞髓筍上，明汁亮芡，香噴噴的雞髓筍出爐！
小夏小秋早已拿好筷子，等芡汁淋澆好了，他倆立刻去夾雞髓筍。
雞髓筍入口脆脆的，含著竹筍特有的清甜味兒。因為浸透過湯汁兒，筍子最硬的那部分軟脆下來，口感軟軟脆脆，極其適口。
筍尖兒上的雞髓骨鮮四溢，才感受到雞骨髓的鮮美，蒸得軟綿香嫩的雞茸抵達舌尖。
因為淋過雞油，雞油有效地封存了雞茸的熱氣，所以雞茸入口時有種滾燙感，而這滾燙感爆開了雞茸的肉鮮味。鹹度適宜的肉鮮稀裡嘩啦地湧了出來，裡頭含著秘製雞油的蔥薑味，吃起來香噴噴的，滋味十足。
最嫩的筍和雞茸、雞骨髓溶於一體，筍子軟中有脆，雞湯、雞茸、雞骨髓三鮮合一。而這合一的三鮮並不衝鼻，因為有竹筍的調和。竹筍的清甜適度調和了這三種鮮味，故而雞髓筍口感鮮而不膩，帶著清透感，讓人食之不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