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 100 章(2 / 2)

蕭清硯帶著梅露一路直往目的地前進,很快就到了電影院門口。

這個時代的電影都是黑白的,但對當時的大眾仍是不可多得的奢侈娛樂,影院門口總是聚集著售賣各種瓜子零食和煙草的小販,以及……像他們這樣的男女組合式看客。

拒絕了一位賣花姑娘含羞帶怯上前兜售的鮮花,蕭清硯轉頭向另一個小販買了一袋爆米花,邁著長腿三兩步又跑回影院入口附近,像獻寶一樣將觀影零食遞送到梅露麵前。

在少女接過零食後,兩人並肩走進影院內部,俊美無儔的男子本能半張開手臂將少女護在身前,將她隔著人群走進光線極少的放映廳裡。

惹得附近包括賣花姑娘在內的女性都忍不住露出“原來名草有主”的遺憾與難過之色來。

【果然再怎麼缺乏情商的直男開竅以後向心儀異性獻殷勤都是天生就會的技能啊。】圍觀約會現場的小係統不由感慨,【蕭老板不是挺會麼。】

剛這麼誇完不久,這一位後麵就開始鬨笑話。

蕭清硯從未來過電影院,隻從戲班和其他一些來過的人說過這裡的一些事,不過大致流程還是知道的,很快就找到了自己和阿露的座位號跟著坐下。

觀眾陸陸續續進場,不一會兒就將空蕩的放映廳填滿。時間一到,黑白色的影像如期投放在銀屏上,裡麵播放的是一部經典的海外電影。

這是和京劇完全不同的表演方式,加上裡麵全是洋人出演,蕭清硯一開始看得還挺不適應,後麵才慢慢入神。

這位戲劇大師正用專業精神圍觀揣摩裡麵的每一個電影背景、配樂和人物對話神態,不光是學習,也在對比兩者的差異。

但隨著劇情不斷深入,他臉色變了。

洋人的世界那麼開放的嗎?

握手,擁抱,貼麵禮還不夠,男女主人翁確定感情後可以在大庭廣眾下這麼親密的?

當銀屏上放映男女主情到濃時擁吻在一起,並且鏡頭還給了一個大特寫時,影院裡不少人發出驚呼,而蕭老板早就在第一時間抬起手不隻遮住自己還把旁邊少女的眼睛也給蓋住:“不要看!”

非禮勿視的東西竟然這麼正大光明的拍進電影裡給大眾觀看,真是太、太……

這部電影蕭清硯僵硬著身體終於看到最後,壓抑著中途就想拉著梅露逃跑的心情一路堅持下來,到結束了才算放鬆。

“先生,你生氣了?”出來的路上,梅露抬頭看他。

“不。”他苦笑,“隻是覺得東西方的文化差異太大,我一時接受不了。”

【哈哈哈,這就是處在新舊文化交替時代人的苦逼之處了吧,站哪邊都不對!】看戲小係統笑得幸災樂禍,後世裡司空見慣的鏡頭放在這個時代的人看來,那是要長針眼的。

“其實您可以跟我說的,不看完也沒關係。”少女立刻道。

蕭清硯搖頭:“哪能這樣?我都答應親王殿下參演了,總該要了解電影到底是什麼。而且……”說到這裡,他側頭看向少女,眸光溫柔,“你一直很期待來這裡看一場,我哪舍得讓你掃興。”

從記事至今,他便知道人這一生少有如意的時候,都是苦多於樂悲盈於歡,所以他很少去奢求什麼,因為他知道自己沒有資格也沒有那個能力去奢求更多。

但和阿露相遇到現在,他確實有了新的奢望。

如果可以,他希望以後和阿露相處的每一刻她都能是快樂的。

微風過街,拂起少女額前的發絲,她向來漂亮的杏眼微微圓睜,隨後重新舒展變得溫柔明媚。

“時間還早,阿露還有什麼地方想去的嗎?”

“哪裡都可以嗎?”她問他。

“當然。”蕭清硯點頭,他記得那部洋人電影裡男女主人翁約會去過很多地方。

咳,雖然有些地方有傷風化,但不得不說還是有可借鑒之處的。

想了一下自己出門前兜裡帶的銀元,蕭老板緊張之餘底氣又足了些。

“那,我想和先生一起去照相館。”

***

照相機這種東西才在這片國土亮相時,大家都覺得這是攝魂鏡,被拍一張靈魂就被吸走了,否則那小小方塊紙片裡的自己怎會如此逼真,連最精湛的畫師都做不到那般分毫畢現。

如今人們對它的認知要好多了,但也僅限於知道。畢竟照相和電影一樣,在這個時代都屬於奢侈的娛樂開銷。

“來,這位先生往這邊看,站姿彆那麼僵硬!”笨重的支架照相機後攝影師對著鏡頭前的美型男女熱情招呼,“笑容再自然一點,看看您女朋友,她狀態多棒,難得一次的攝影留念要把握好啊!1,2,3……好!”

鎂光燈劇烈一閃,驚得蕭清硯肩頭微跳,於是身前端坐在椅子上的少女忍不住低頭一笑。

“先生,您總說要帶我見識新奇物,但實際上您才是很多都沒嘗試過的那個啊。”

“我那是……太忙,一直沒時間罷了。”

蕭老板試著挽尊,然後對方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照片自然不隻有一張合影,還有各自的單人照,這對客人外形極為優越,惹得攝影師都主動打折給優惠,隻求他們讓他多拍兩張。

“兩位介不介意我將你們的照片放大作為本店的招牌,如果願意的話這次服務全部免費,店裡還給出一筆報酬,如何?”照相館老板倒是更看重這一點。

他誠意滿滿,可惜客人並不同意全都搖頭婉拒,隻能遺憾打消念頭。

【蕭老板真是生不逢時,他要是出生在現代,就這張臉就能火遍全國衝向世界了,何況他那一身拚命練來的曲藝,浪費了浪費了,這個戰亂年代糟蹋了多少驚才絕豔的人啊。】

付了錢,拿好收據,約定好一周後來取照片,蕭清硯走出照相館大門,終於對著門口的招牌看板多看了兩眼。

那上麵貼滿了店鋪裡覺得很好的客人照片,個個衣衫簇新看著鏡頭笑容燦爛,拍照的姿勢大同小異,但也有一些新穎的。他的視線定格在右上角一張放大尺寸的照片上——

那是身著洋服的一對華人男女,男子一身白色西服,對著洋裙少女單膝跪下,雙手舉著一個小巧的盒子做打開狀,裡麵是一枚寶石戒指。洋裙少女雙手掩唇,一臉驚喜地看著他,羞澀和喜悅並存。

之前的西洋電影裡也有這個場景,是故事結局那會兒男主人翁向女主人翁求婚。

求婚……

“先生,那邊有梨膏糖賣,正好戲班裡有人在咳嗽,我們買一些帶回去吧。”

少女的聲音讓他驚回神,回頭望去時,她正指著街對麵的糖鋪一臉驚喜。

“哦……好。多買一些分給他們潤潤嗓。”他像是撇清關係一樣趕緊遠離那塊看板,和梅露一同往糖鋪子走去。

感冒風寒是常見病,老百姓卻不見得有這個錢去看病抓藥,就是有也一般都舍不得所以多是靠自身抵抗力硬熬過去。而梨膏糖說是糖的一種,裡麵卻是加了藥草熬製成的,對買不起藥的居民來說,它就是治療的藥,經濟又實惠。

“我幼時生病,師父就會買梨膏糖回來,當時隻覺得真甜啊,是這世上最甜最好吃的糖了。”說到梨膏糖,蕭清硯不由柔和了眉眼。

日子很多時候確實是泡在苦水裡的,但隻要在這漫漫苦意裡摻上一點甜,生活就能繼續熬下去。熬呀熬,就能盼到下一份甜意,然後又能堅持著繼續走完人生。

不過,他現在已經不需要這些了。

“賣花,賣花嘍——”

耳畔響起清脆的吆喝聲,蕭清硯像是從回憶裡猛地驚回神:“阿露,你等我一下。”

說完,他轉身大踏步朝著兜售鮮花的賣花姑娘走去,簡短交談後付了錢就將人家一籃子的鮮花都抱了出來,然後就抱著這麼大片的花束又返程而來。

鮮花搖曳,和著陽光一起照亮了他秀雅無雙的五官,也驚豔了無數路人的眼,隻有一句郎豔獨絕其世無二可形容,但此刻他的眼裡卻隻有一個人。

“阿露。”想著西洋電影裡的片段,蕭清硯鼓起勇氣將埋藏了兩年的話說出口,“我心悅你,你,你願意……”接受他這樣的人嗎?

三年的相處,最初是他對她的收留,後來卻是她一直在支撐著他。他早就不能沒有她,隻是出於各種自卑遲遲不敢說出口。

但前些天發生的事讓他意識到不能再猶豫了,再遲疑下去他一定會後悔。

“我有在努力學習洋文,雖然學得並不如何,但會一直堅持下去。我會嘗試接受各種新事物,不會讓彆人說我是隻懂唱戲拖你的後腿。所以,所以能不能……”

在大庭廣眾下表白實在是難為他這個性格內斂的人,但他更不想半途而廢。

一雙素手在這時輕輕接過他顫抖遞來的花束,嬌豔的鮮花映在少女的臉邊,如雲如月恰似人麵桃花,她抬頭看他,始終澄澈的眼睛盈滿溫柔的笑意。

“我也想,一直陪在先生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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