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漸亮, 世界隨著夜色的退去重新擴展複蘇。
依附著王城生存的大小村落最先有動靜,或是拎著農具開始各自的農活,亦或整理好家中出產用背簍或代步工具出門上路進入王城去販賣。
這個小世界的麵積並不大, 或者說是第一萬經曆的世界中體量最小的一個世界,明明是魔幻世界但文明和世界觀可能還不如上麵那個普通科技世界。
也因為這個世界很小, 所以被這裡的生物公認的大勢力也就隻有一個——眼前這座王城的統治勢力,星光之國。
星光王城裡不隻有皇家城堡也有光明神殿,登基的王很多時候不隻是一國之主, 也是神殿大司教, 可以說這個國家直接把神權和王權都包攬在一起了。
所以彆的西幻世界裡總會發生的皇室和教團互相打起來這種事在這裡幾乎看不見,就是偶有發生那也打不了多久, 畢竟這個世界太小了導致人類數量也不是很多, 而且他們還有一個共同的天敵。
——魔物。
魔物不論白天還是夜晚都會出現, 但毫無疑問,在沒有光照的夜晚它們的實力要更強,有一些魔物種類甚至能翻倍的強。
而偏偏這小世界的一天裡, 白天隻占五分之二,剩下的五分之三都是黑夜。
這迫使向來擅長使用光明神術的王城和神殿在除了發展傳統職業騎士、術師和祭祀之餘, 又擴展出了專門在黑夜裡對付魔物的另類守護職業——守夜人。
他們並不具備光明屬性非凡者的資質, 但卻擅長其他屬性天賦的佼佼者,被王國或神殿從小招募培訓,學有所成後被分派到王城或其他城邑裡代替那些在黑夜裡攻伐疲軟的騎士與祭祀繼續行使守護之職。
一開始,守夜人也是被民眾們崇拜和尊敬的。
但不知何時,這份情緒逐漸變了味。
或許是因為他們不像光明屬性的非凡者自帶淨化能力卻又經常在夜晚與魔物廝殺, 最終被魔物的毒素或詛咒汙染導致麵貌大變;又或許人們看到外在逐漸變得恐怖的他們下意識遠離,也讓守夜人心態進一步變化同樣主動離群索居,讓事態再度演變。
總之, 當梅露按照委托人的習慣裹緊全身披上黑袍在光天化日下和進城的人一起排隊等入城時,所有人都下意識地離她至少一米遠,讓本該擁擠的入城隊伍硬是搞出了一塊真空地帶。
“沒、沒有問題,梅露大人,您是王城直屬守夜人,可以直接走專用通道進城了。”戰戰兢兢地遞回由王城和神殿共同發放的守夜人專屬徽章,守城的士兵看向黑袍女性的神態語調與其說是敬畏,不如說是畏大於敬。
“好的,謝謝。”黑袍裡傳來的溫和女聲讓士兵一愣,隨後從袍袖裡伸出一隻戴著白手套的手拿回了自已的徽章,上麵注入靈術的寶石在光照下閃爍著讓普通人向往又敬畏的神秘光暈。
士兵忽然覺得今天遇見的這位守夜人大人沒有以往的那些那樣恐怖,至少那種靠近一點都讓他汗毛直豎的陰寒或冷戾氣息好像沒有了。
他想要仔細再看,對方已經轉身走遠。
第一萬用著上帝視角遙遙看著宿主進城後宛如一條進入沙丁魚群裡的鯰魚,但凡走進人群多的地方,他們就會自動避開,間隙裡還會送上一兩聲短促驚叫和各種程度不同的驚懼神情。
那種神情該怎麼說呢,是理智上明白自已不該恐懼,但身體已經下意識在本能退避。如果宿主有無意間掃視到誰身上,對方必定會在第一時間低頭,不敢直視也害怕對視。
一直等到守夜人走遠了,人群才徹底鬆口氣,有膽子大些的這才湊在一起滿臉狐疑地嘀咕。
“不是說這個月離守夜人去神殿報到還有二十多天嗎?為什麼搬去城郊的這位守夜者大人今天突然進城了?”
“誰知道,這些守夜者大人的脾氣每一個總是那麼古怪,我們這些小人物怎麼可能猜得到。”
“啊啊,她剛剛看過來時我真的被嚇到心臟停跳。真的好害怕看到帽子下的臉,看到了一定會做噩夢的。”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這些守夜者大人身上老有一股魔物的臭味,跟藥草味混在一起更難聞了。”
這些畏懼於非凡者力量的本能尊敬可又擺脫不了對容貌異化的同類排斥嫌棄的交談彙聚在一起,足以窺見大眾對守夜人的評價和情感。
他們不是不知道守夜人對他們的付出,也不是不知道因此付出的代價,但是看到因此變得醜陋恐怖的守夜人仍舊克製不住心底的那份抵觸和嫌惡。
看得第一萬都忍不住想罵人,深深唾棄人類的劣根性之一“以貌取人”這一項。
等到它看著宿主路過神殿區域附近,一身黑袍的她和剛好在附近巡邏的一支光明騎士隊伍要錯身而過時,對上麵那條人性有了更深的認識。
“啊,梅露!”
這支巡邏的騎士隊伍為首領隊之人,是一個身著銀鎧騎著白馬的黑發青年,雖然這頭黑發跟光明神殿崇拜的金色不太相符,但人家有一雙漂亮的金色雙瞳,這對迷人的眼睛嵌在其他五官同樣出色的臉龐上,以至於青年隻是隨便笑一笑周邊路過的女性都是忍不住對他發出花癡般的驚呼聲。
和裹在黑袍中的宿主路上聽到的驚呼是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
“梅露,真難得看到你進王城。”青年看到宿主非常熱情,他的眼睛沒有之前那些人的敬畏或嫌惡,隻有熟稔和歡喜,然後又像是想起什麼收斂了笑容,“是來買藥草嗎?我聽芙朵說你最近因為買藥草又把補助都花光了,我這裡……”
“不用了,烏裡爾。”他話沒說完,宿主就溫聲拒絕了,“你的錢也不寬裕吧,芙朵也跟我說過你的錢大部分都用來接濟慈幼院的孤兒們了,我還不至於落魄到要跟孩子們搶資源的地步。”
烏裡爾聽她這麼說直接麵露擔憂:“可是現在是梅露你更……”
“我的話你不用擔心,已經找到解決辦法了。”梅露再一次打斷他的話,“而且你正在巡邏當中,這麼停下跟熟人聊天真的好嗎?”
被這麼一提醒,青年連忙看向身後的部下們,雖然大家都挺安靜原地待命但也讓他很不好意思,撓頭很不好意思地小聲嘀咕:“……這不是難得才遇見你,有點太高興嘛。”這次他沒等梅露回話立刻又揚聲道,“我明白的現在巡邏更重要,但是等巡邏結束我就能來找你吧!這次你可彆再提前偷跑,我知道你肯定呆在守夜人公會,到時我在會所大門那邊等你出來!”
說完他朝著梅露燦爛一笑,手上一拉韁繩,白馬發出一聲嘶鳴,踢踏著又開始往前進。
巡邏的隊伍又重新繼續,他們走動間能不時聽到民眾們發出的讚歎“烏裡爾大人今天也是這麼帥氣”“他的眼睛和笑容就像天上的恒星一樣”,而梅露這邊……
哦,她身邊的路人早就走光了,就算必須要朝她這邊走的也是低著頭悶聲不吭,啥反應都沒有。
【我徹底明白為啥委托人這樣心理不平衡了,換誰被這麼區彆對待時間一長都要瘋啊。】
都是神殿人員對付魔鬼,大家都是一樣的職責甚至守夜人做得還更多代價更大,偏偏付出和得到完全不對等,換誰能心理平衡?
所以這個小世界未來會發生的滅世危機就是被不公平對待後心理逐漸扭曲的守夜人團體開始反噬這個世界的人類,導致生靈塗炭?
第一萬開始努力獨立思考。
這期間梅露已經來到了烏裡爾口中的“守夜人公會”,這座公會建築占地不小,外觀也極為神秘肅穆,第一萬看到它的第一反應是“至少皇族和神殿對守夜人的待遇還是一視同仁沒有偏頗的”,隨後又忍不住跟上一句“一天五分之三都要人家出人出力,精神待遇上差到這個地步,要是物質待遇上再不好一點兒,這些上司也不用乾了”。
大門沒有門童接待,就很冷淡地豎立在那裡,仿佛在說著愛來不來,很有守夜人如今的厭世風。梅露在門口的靈術鎖上出示了一下自已的識彆徽章,通過之後很快就走了進去。
一走進裡麵,就像是走進了黑夜,隻有昏暗的燈火讓現場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
梅露無聲抬手,大廳牆壁上被故意調暗的靈術燈齊齊發出光芒,一下子照亮了這處本該寬敞大氣的廳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