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雁行母女人放聲大笑。
鄭平安摸著鼻子搖頭,十分無奈。
之前讓她喊二叔,不過是覺得投緣,打趣一番,可沒想到這丫頭片子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好麼,半點沒驚喜,光剩驚悚了。
他一直都覺得這姑娘挺有意思,是越琢磨越有意思的那種,不然也不會多番幫助。
她跟自己說話時,感覺像自己的同齡人;
跟黃兵說話時,又像黃兵的同齡人;
回去後問起老頭兒吧,感覺從老頭兒嘴裡說出來時,又像在聊一個老頭兒的同齡人……
反正像來像去,就是不像孩子!
剛才師雁行這一嗓子“二叔”落到鄭平安耳中,簡直就像薑威或是老杜突然轉了性兒一樣。
太可怕了!
今天是做完買賣才去陸家酒樓談判的,前後多耗了大半個時辰,回郭張村時已經不早了。
身體有點累,但精神卻極度亢奮,師雁行覺得自己完全不需要休息,甚至還能再出去打十個!
說起來,來到這個世界快一個月了,竟還沒吃過一頓餃子呢!
在她老家,逢年過節有好事必吃餃子。
哪怕她的原生家庭並不算和睦,但後來在外漂泊創業時,偶爾也會產生一絲鄉愁。
有人說,鄉愁的一半源自於饞,所以當她發現自己的鄉愁中充斥著的全是諸如餃子、大包子等形象後,也就不覺得意外了。
掏出一整棵酸菜衝洗一回,切成細絲略攥一攥水。
彆擠得太乾,不然回頭包出來的餡兒發柴,口感就不潤了。
豬肉特意去張屠戶那裡要了一整斤前腿肉,這個部位的肉口感更嫩,滋味更鮮美。
豬肉剁碎了,加點鹽和蔥薑蒜末調和,不必太多,因為酸菜本身的味道就足夠豐盈,適合做主角。
攪餡兒的時候順著一個方向攪,容易上勁兒,煮熟後就是一整顆肉蛋了,非常勁爽彈牙。
麵團不必發得太好,餃子皮兒略硬一點更好吃。
擀麵杖往手裡一放,一手擀一手轉,下五下,一張中間厚邊緣薄的餃子皮就飛了出去。
江茴各項家務都會點,但都本事平平,便隻打下手,眼睜睜看著師雁行一個人擀皮兒、包餃子全場起飛,崇拜之情溢於言表。
魚陣看得有趣,一雙洗得白白嫩嫩的小爪子也蠢蠢欲動。
師雁行就單獨揪下來一小塊麵團給她,又弄了個小碗裝餡兒。
江茴就在旁邊帶著魚陣一起玩。
娘兒倆一個現學,一個後忘,包出來的效果竟很不相上下:都跟趴窩的拖拉機似的……
魚陣很得意,舉著那隻比自己的巴掌還長的餃子說:“勾勾!”
老人們總愛把彎彎的餃子說是“勾兒”,小孩子們便也跟著學。
江茴低頭看看自己的,邊緣赫然露著餡兒,就有點自卑。
都是十根手指頭,這咋學不會呢?
先包了一蓋墊,皮薄餡兒大的六十個,師雁行先燒開水下了鍋。
如今有錢了,也舍得放肉,足足煮了個開鍋才罷。
原本白色中微微泛著小麥黃的麵皮變得透明,隱約透出裡麵黃色的酸菜、粉色的肉,鼓鼓囊囊,分量十足。
煮好的餃子分了碗,師雁行讓江茴翻出食盒來,“勞動你們跑趟腿兒,先給豆子、桂香和村長家裡各送一碗。”
豆子和桂香自不必說,從以前到現在都幫了自家不少忙。
當初原主父親去世,原主病倒,兩家沒少忙前跑後,這碗餃子該送。
至於村長麼,六十多歲的人了,無功無過,就是個輩分最高的普通人。
但有一點,護短,心軟。
這兩年江茴一個年輕貌美的寡婦獨自拉扯兩個姑娘,外麵多少虎視眈眈,要不是老村長出麵震懾,又提點村民,她們的日子絕不會像現在這樣好過。
“哎。”江茴應了聲,拉著魚陣去了。
之前她不是沒想過回報,可前途渺茫,實在是回報不起。
如今都好了。
豆子家和桂香家自不必說,少不得一番拉扯。
娘兒倆去到村長家時,一大家子正擺桌。
都是尋常百姓,也沒什麼正經肉菜,不過炒菜做飯時略挖一勺豬油,潤潤腸胃罷了。
“颯颯娘來了?”如今村長跟著長子一家過,兒媳婦是個極其爽利的媳婦子,一開門就拉著她們往裡走,“來來來,才做好飯,進來一塊吃點兒。”
“不了,”江茴笑道,“我們也得了。”
她打開食盒,拿出一大碗熱氣騰騰的酸菜肉蛋餃子遞過去,“托大家的福,最近略緩過來一點元氣,今兒包餃子。不是什麼好東西,隻大家都嘗嘗,多少是個意思。”
原本江茴並不擅長說這些,也不知師雁行推她出來,有沒有特意鍛煉的意思。
如今回想起過往,也覺得不難開口了。
“送什麼東西!”老村長聽見動靜,倒背著手走出來,虎著臉道,“孩子們長個兒呢,留著她們吃。”
江茴不聽,學著當初師雁行在小衙門強留東西的做派,放下餃子,拉著魚陣掉頭就跑。
那媳婦追了幾步,到底端著餃子,不敢跑得太快,眼睜睜看著娘兒倆順著大道跑沒影兒了。
“這……”她有些無措地看著公公。
老村長沉吟半晌,歎了口氣,“罷了,端進來吃吧。拿個碗,也給老二家裡撥過幾個去,說是師家送來的。”
那娘們兒幾個是有心的。
江茴拉著魚陣一通跑,半路上也不知想起什麼,又哈哈大笑起來,隻覺得無比暢快。
“回來了?”
進門時,師雁行已經又下好一鍋餃子,又炸了一點辣子油,正在燈下笑吟吟看著她們。
“洗了手來吃飯吧。”
娘兒倆果然去洗了手,坐下一瞧,那供桌上的牌位前也擺著一碗熱乎乎的餃子,筷子擺得端端正正。
師雁行道:“也算吃團圓飯了。”
江茴眼眶一熱,眼淚就吧嗒吧嗒掉下來。
她慌忙抹了下臉,夾起一個餃子咬了口,一抬頭,穿透熱氣帶著淚笑,“真好吃,就是太燙了。”
燙得她都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