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瑜不解地眨了下眼,注意到門裡還站著一位係圍裙的阿姨,眼神兒無比慈愛,頻頻示意她換鞋,跟大叔的反應同出一轍。
這兩道目光雖說熱情得莫名其妙,但並無惡意,倒讓她放鬆了不少。
應該是運氣好,碰上了和善的有錢人家。
桑瑜聽話地換上拖鞋,直奔重點,“請問患者在哪?”
“先生在樓上臥室。”
第二次提到“先生”了。
桑瑜想,至少確定患者是男性,能被大叔這樣畢恭畢敬稱呼,年齡應該也不小了,隻是不清楚究竟生了什麼病,需要臥床注射營養液。
來之前,她除了掌握營養液的配比和用量之外,其他一無所知。
康複中心不同於普通醫院,主攻方向是療養,尤其她所在的這家,以高端私密的醫療服務著稱,像這樣身份病情雙重保密的高身價患者時常碰上,她們做護士的隻管聽命,不該問的向來懂得閉嘴。
偶有需要上門出診的,大多數都規矩很多,稍有不滿意就會遭到訓斥或投訴。
所以有過經驗的兩個小姐妹才那麼緊張,擔心她這個初次外出的菜鳥。
中年男人帶桑瑜上二樓,站在最裡麵的房門外,輕輕敲響三聲。
桑瑜沒聽到回應。
他自顧自壓下把手,將門推開,側身請她進去,“我姓陳,有需要隨時叫我。”
桑瑜意外,“您不在旁邊看著?”
陳叔搖頭,“先生不喜歡太多人在。”
說完他轉身離開,偌大二樓隻剩下桑瑜一個。
她怔了兩秒,小心地再次敲敲門,試探說:“您好,我是康複中心的護士,來給您打針。”
鴉雀無聲。
睡了?沒聽到?純粹的不搭理人?
臥室麵積很大,房門對著牆,桑瑜站在外麵看不見全貌,僅能勉強瞄到床尾的深色被角。
她莫名有些心跳加速,不再亂猜,說了聲“我進來了”,就放輕腳步邁入,一眼看到靠左放置的床榻,以及躺在那上麵,戴著眼罩一動不動的年輕男人。
等等,年輕的……男人?
室內沒有開燈,光線昏暗,外麵雨勢越來越大,淋漓潑在落地窗上,全世界模糊成一片瀲灩水色。
隨著靠近,桑瑜的視野越發清晰,等站到床邊徹底看真切時,她怔愣片刻,腦內完全不受控製地狂湧出一大串不太客氣的粗魯驚歎詞。
男人?!莫不是那種足可亂真的藝術品吧……
雖然被黑綢眼罩遮住了小半張臉,但隻憑露出的鼻梁唇瓣,蒼白膚色,臉頰下顎處處猶如精心雕磨出來的起伏線條,也足以斷定這是位難得一見的大美人。
並不女氣,無關性彆,純粹的賞心悅目。
桑瑜本能地用手背試試鼻子,還好還好,乾淨的,沒流血。
她自覺這樣盯著人實在不禮貌,壓住心口的震動,強行錯開目光,隨即注意到他擱在被子外麵的一雙手——
十指修長,筋骨利落,血管幾乎看不見,睡衣袖子蹭起些許,露出的手腕略顯孱弱,一隻空的,一隻套著兩串墨綠色的珠子。
窗外恰時一道厲閃劈過,光芒大盛,雷聲震耳。
桑瑜一時間生出某種奇異的荒謬感,陰天、暴雨、豪宅、病弱美人,無一不讓她覺得是擅闖了某個不為人知的奢靡秘境。
她分不清是受驚還是感冒,湧上糯糯的鼻音,小聲問:“……先生?您醒著嗎?”
總覺得這漂亮人偶根本不會回答。
可下一秒,堪比藝術品的男人動了,朝她側過頭,繼而點了點。
真是活的啊!
桑瑜啼笑皆非擰了自己一把,停止瞎想,緊張感因為男人給的反應而減淡,她語氣不自覺放軟,“我先給您量血壓,之後要靜脈注射,時長大概兩個半小時。”
男人依然點頭,不言不語,眼罩仍沒有摘掉。
桑瑜再好奇也不能多問,收斂心神,自行按亮房間頂燈,洗淨手,打開血壓儀。
低血壓,心跳過快,勉強處在可接受範圍。
她皺眉,“您現在頭暈嗎?上一次進食是什麼時候?”
男人沉默,過幾秒朝她搖了下頭,發白的唇淺淺抿起,居然有絲被難倒了似的小小無措。
桑瑜衝動問完,有點後悔,既然是神秘患者,自然有不說的權利,她按醫生交代的做事就夠了。
她忍住,不再多嘴,安靜戴上口罩手套,小心抬起他的左手輕拍,重複多次後才有淡青血管浮現。
針頭刺入,他冰涼的手蜷了蜷。
桑瑜調好流速就退出房間,秉著不亂動不亂看的原則,自然沒注意到她剛一走,男人立刻掀開眼罩,抽出枕頭下的手機,快速編輯了幾行字發出去。
陳叔攥著嗡響的手機站在樓梯口頻頻往上看,見桑瑜下來,趕緊招呼,“桑小姐,來的路上淋雨了吧?來喝杯薑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