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欽意外地扯了扯發梢,想起從前自己搞出的無數次參差不齊,心口炙燙地漫過岩漿。
衛生間的鏡麵是活動的,搬出來放到床頭櫃上。
椅子擺在鏡前。
桑瑜按著藍欽坐下,俯身從鏡子裡欣賞,輕笑著在他耳邊讚歎:“神仙大美人呐,有了未婚妻以後果然更好看了。”
藍欽彎著眼,包住她的手細細摩挲。
他哪能想到,有朝一日他的頭發能有這樣天大的運氣,被她親手修剪。
桑瑜用手指按摩他的頭頂,不厭其煩地一遍遍梳理柔軟的黑發。
都說頭發軟的人,心腸也軟。
欽欽這麼好,一定能平平安安。
“你彆擔心我的技術啊,”桑瑜靈巧擺弄著小剪刀,一邊哢嚓哢嚓,一邊柔柔地講,“以前我媽生病的時候,在床上行動不方便,她的頭發都是我來負責打理的,保證效果絕對好。”
她指尖有意無意地磨蹭他,勾得他發癢,“這次我家先生要是滿意,記得給五星好評哦。”
藍欽不能隨便亂動,透過鏡子癡癡看她。
她彎下腰,認真整理他的發尾,很順便地在他頸間親親,拖長了音,“五星好評以後,還要麻煩先生,跟我預定往後一輩子的終身服務。”
藍欽把她拉到腿上。
他實在太貪心了。
一輩子也覺得不夠,連她的下輩子,都想一並據為己有。
“好啦,短毛藍小欽,”桑瑜趴在他胸前,伸手呼嚕著他清爽的頭發,“今晚早睡,明晚咱們再熬夜。”
為了讓藍欽儘快入眠,桑瑜特彆辛苦地表演裝睡。
四下漆黑,她呼吸放得清淺綿長,心裡卻沸騰著小鍋爐,祈禱著欽欽快快睡著,她好放縱地失個眠。
可藍欽拒不配合,擁著她輕輕地拍,哄小孩兒一樣無比耐心,再加上隔幾秒就落下的吻,更是催得人昏昏沉沉。
不超過十分鐘,桑瑜就超沒定力地先一步睡了過去。
藍欽等她睡熟,打開一盞光線最弱的燈,盯著她的側臉直到深夜,他撐起身,在抽屜裡拿出早預備好的信封和白紙,墊在床上工整地寫字畫圖。
他把紙小心疊好,塞進信封,對折成方塊,輕手躡腳下床,放入了桑瑜護士服的口袋裡。
深冬天亮得晚,起床做準備工作時,天色還是暗的。
病房門大開,開始有陌生的醫護進進出出,大口罩蒙在臉上,俱是神色肅穆。
桑瑜不參與忙碌,專心陪在藍欽身邊。
手術時間定在上午十點,預計三個半小時,等完全恢複意識,大概要接近傍晚了。
九點半,換上病號服的藍欽在病床上平躺,宋芷玉過來瞧瞧,“不錯,沒慌,”接著她手一揮,“走吧,進手術室。”
四個輪子碾過地磚,發出格拉格拉的悶響。
這種聲音桑瑜天天都在聽,以為早就習慣麻木,可到這一刻,才知道原來會這麼牽扯神魂。
她緊跟著病床,手一直撫在藍欽頭頂,自己都搞不動為什麼嘴裡停不下來,不管多少人在周圍,還在堅持地小聲喋喋不休。
“我在外麵等你,不會走的。”
“你要快點哦,不然我太擔心,搞不好就哭了。”
“今天是年底最後一天,晚上有好多晚會可以看呢。”
“我研究了新的抹茶蛋糕,還沒試做過,過幾天讓你嘗鮮。”
她聲音不太平穩。
“欽欽,欽欽……”
藍欽用力握住她冰涼的手。
臨近手術室,大門敞開,裡麵燈光通明。
桑瑜被攔在外麵。
藍欽努力地扭頭看她,一褐一灰的流光眼瞳裡滿是淺淺笑意。
門關緊,上方紅燈很快亮起。
桑瑜呆站了許久,一步步踱到窗邊,外麵陽光正好,存著殘雪的枝頭晶瑩細閃。
她想拍下來給欽欽看,胡亂地去找手機時,摸到兜裡多了個硬硬的方塊。
是一封信。
信封上最熟悉的位置,不再是打印字,換成了藍欽的親筆。
“桑魚,收。”
桑瑜在手背上咬了一下,穩住情緒,像無數次做過的那樣,珍惜地抽出信紙展開。
上麵栩栩如生畫著兩個緊緊依偎的背影,和大團絢爛的華彩。
空白處,隻有一句話,寫著她過去每封信裡都會用到的詞——
“明天,我們一起看新年的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