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色白得過份,眼窩微微凹陷,一雙眼睛瞳色相異,妖怪一樣,徒然張開唇,半個字也說不出。
滿身狼藉,毫無可取。
不僅是上次。
上上次,她來時就不肯說話了,紙條到底沒能成功遞出去,但她沉默的理由……想想也能猜到。
於她而言,他不過是個純粹的陌生人,連續兩次戴眼罩不開口,在她眼裡相當於拒絕交流,她不願意再來,實屬正常。
至於花生酥……是她的教養和客氣。
宋芷玉的微信持續跳出。
“藍欽,在我告訴你之前,你先回答我。”
“你明知道那場火的後遺症越來越嚴重,到最近這段時間,隻有桑瑜親手做的東西你才能吃得下去,高價請她來照顧你本來就是順理成章,你卻遲遲不肯行動。除了怕唐突到她,是不是還有其他原因?”
“彆以為我老糊塗了,說實話,你其實是喜歡上人家小姑娘了吧?”
“所以你才猶豫,既想靠近又害怕,怕跟她朝夕相處,你會徹底陷進去,再也出不來,是嗎?”
藍欽額角隱隱繃起青筋,低頭合住眼,半晌後,沾水的嘴角牽出一絲苦笑。
他抽紙巾擦淨手,回複兩個字,“不是。”
喜歡?
這種美好柔軟的字眼,他憑什麼用在桑瑜身上。
一個體弱多病的啞巴,喜歡一個年輕可愛的女孩子?
哪來的資格。
他一字字打下,“她需要錢,但並不盲目,我想慢慢來,更自然地幫她而已。”
宋芷玉早猜到他不會坦白,哼笑一聲,絲毫不手軟地下猛藥,“幫她而已?好,就當是幫忙,那你聽清楚了——桑瑜第一次給你上門打針,路上淋了大雨,你知道的吧?”
藍欽擰眉。
他知道,打針時聽出她的鼻音,馬上留住她,叫陳叔煮了薑茶。
宋芷玉添油加醋,“一場雨讓她感冒,緊接著連軸轉的忙碌,為了一點錢,她把康複中心裡成堆的工作高效完成不說,還要爭分奪秒兼職賺外快,小病熬成大病,已經在家昏睡三天了!”
藍欽扶著洗手台的雙手一瞬收緊。
老太太氣呼呼說:“第二次給你打針她就在病著,第三次直接高燒人事不省,你還指望她再上門?你這叫想幫她嗎?真想幫,看她為了那麼一丁點微薄收入辛苦成這樣,你忍得下去?”
藍欽視野發黑,手指雪似的冷,等不及聽完,僵硬地匆忙打字,“她現在怎麼樣了!人在哪?”
老太太眼裡精光一亮,瞧瞧,這麼緊張,原形畢露了吧,還不承認喜歡人家。
她說:“病剛好,一天都不肯多休,今天就回來上班,害怕多扣那一百塊錢。”
說完歎息著感慨,“聽說她瘦了不少,本來人就嬌小,現在得多可憐呐——”
藍欽再也顧不上遲疑,“她幾點上班,我過去。”
“嗯?”
“我去跟她談,”他指尖虛浮不穩地打字,“今天就去。”
宋芷玉喜出望外,高興地一拍桌子,火速查看當日護士排班表,桑瑜第二班,下午四點到晚上十二點。
“好,說定了!”她樂得眉開眼笑,還不忘硬起語氣故意添把火,“這是我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今天還談不成,我就乾脆把小丫頭從康複中心開除,硬綁回藍家去,到時候,你可彆怪我這老太太不客氣!”
陳叔聽說藍欽決定去康複中心,激動地早早備了車。
藍欽交給他一份寫滿藥品名的清單,他用最快速度著人采購,最後一樣到下午四點才送來。
陳叔打包齊整後,提著備好的薄外套,朝緩步下樓的藍欽過去,到跟前一看,嚇了一跳。
藍欽的雙眼是黑色的。
非常自然的淺黑,把本色全部擋住。
陳叔登時氣血上湧,“戴鏡片了?!你眼睛受不了!戴一次就要疼上好幾天!”
藍欽搖頭,他的眼睛太異樣,會讓桑瑜害怕。
他接過衣服看了看,覺得顏色太暗,桑瑜可能不會喜歡,去衣帽間裡換了一件。
現在四點,她剛上班,肯定非常忙,他不能去打擾,遠遠看一眼,確定她身體沒問題就夠了。
等到患者入睡,她才會有空閒,他先找個沒人的地方等一等,晚上應該可以順利跟她正式見麵。
心臟砰砰震動,頭很暈。
他定定神,撫平衣擺,帶上一大包各式防治感冒和提高免疫力的藥,下樓上車。
桑瑜上班時,感冒基本好全了,投入到工作狀態更是精力充沛,等忙完一陣,消化內科的主任過來喊她,“天黑前你勻個時間,跟臨江高層的患者聯係一下,過去輸液。”
以前這種事,最多是護士長來通知,這回居然是主任親自。
桑瑜忍不住問:“主任,到底為什麼非要我去?”
主任“嘖”了聲,“不記得規矩了?是你這小丫頭該問的嗎?去了彆瞎聊,就說上次太忙沒走開,免得人家怪你帶病上門。”
桑瑜暗想,大美人和陳叔都好得很,投訴是不會發生的。
但原因搞不清,總歸心裡慌。
她看主任暫時還沒生氣,想再試探試探,沒等開口,就見電梯裡走出一個端莊秀雅的老太太,一身白大褂相當有氣質,含笑朝她招手,“桑瑜,過來幫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