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由侍婢親傳的口諭,其實就相當於聖上的命令,侍衛統領必須聽命行事。
可楊統領非但沒聽,還駁斥道:“聖上病體虛弱,怎麼能隨便見外人,要是出了什麼岔子,你擔得起這個罪責嗎?”
秦昭皺起眉頭。
一個小小的侍衛統領也敢反駁聖諭,這皇帝怎麼當的?
不等秦昭作何反應,屋內又有一人走了出來。
鄧天佑快步走到院門前,對楊統領和和氣氣道:“楊統領,這位秦解元與下官有一麵之緣,下官可以為他擔保。秦解元醫術高明,方才下官已經請示了聖上,聖上答應讓秦解元給他號一號脈,還望楊統領行個方便。”
小皇帝兩次傳口諭請人進去見麵,楊統領就是再不情願,也不能不從。
他冷哼一聲,側身讓開了路:“去吧。”
秦昭朝他行了一禮,抬步走向那間主屋。
這山間寺廟的客舍條件算不上好,屋內布置極簡,一眼就能望儘。屋子裡很安靜,秦昭合上房門,轉頭看見了坐在矮榻上的少年。
秦昭走到他麵前,朝他躬身行禮:“聖上,草民來了。”
小皇帝低著頭,悶悶地應了聲,沒說話。
秦昭眉頭不經意地皺了下,卻依舊很耐心:“還請聖上將手伸出來,草民替聖上把脈。”
他從隨身的藥箱裡取出腕枕,放在小皇帝手邊的小案上。
小皇帝乖乖伸出手來,讓秦昭給他診脈。
片刻後,秦昭收回手:“聖上身體一切如常,隻是平日裡需要保持心緒平和,莫要大起大落,思憂過重。”
“什、什麼意思?”
“放輕鬆,彆緊張。”秦昭歎了口氣,“祁瑄,這麼多年了,你怎麼還是這副遇到事情就隻會躲起來的樣子?你就是這麼當皇帝的?”
小皇帝條件反射般抖了一下,規規矩矩坐直了。
秦昭隻覺得頭疼。
他還以為一彆經年,這人能有點長進,怎麼還是這副唯唯諾諾的模樣。
秦昭方才在大殿與小皇帝見了一麵,本以為這人會來找自己。結果他等到了快中午,竟一點消息都沒有,害得他隻能主動前來。
……再等下去,他家小夫郎就該餓壞了。
秦昭懶得再與他耽擱時間,直截了當問:“坊間傳言你重病,怎麼回事?”
“朕……朕沒病啊。”祁瑄小聲道,“是母後……”
與秦昭的猜測相同。
是太後控製了小皇帝,讓他假意稱病。
“這些年,都是太後在背後治理朝政?”秦昭又問。
這不難猜測。
但凡小皇帝能稍微多些威嚴,身邊的侍衛也不會跋扈成那個樣子。
連主子的話都不聽了。
“你看見我還活著,好像沒有太驚訝。”秦昭道,“當年的事你知道多少?”
“當年……是母後派人刺殺你。”祁瑄頓了頓,道,“朕是在你出發去往江陵之後才知道此事的,母後動了手腳,朕聯係不上你,派去的人趕到的時候,你已經不見蹤影了。”
“我的人發現了你墜崖的痕跡,順著河道尋找,但沒有找到人。”
那時候,秦昭應當已經被陳彥安救回去了。
祁瑄繼續道:“後來母後又派人去找過你幾次,都沒有下落,便以為你已經死了。”
“這麼說來,我身上的毒你並不知情?”
“毒?”祁瑄有些驚訝,“什麼毒,你中毒了?”
秦昭沒有回答。
他注視著麵前的少年,片刻後,移開目光:“罷了,先不說這個。雪已經快停了,你們多半馬上就要啟程,我們先說要緊事。”
“……這皇帝你還想不想做?”
這畫麵著實有些奇怪。
如今已是一介平民的前攝政王,就這麼堂而皇之地向當今聖上提出了這個問題,仿佛這是件可以隨便商量的事。
就連祁瑄都愣了片刻,茫然問:“可以不想嗎?”
“可以。”秦昭道,“除非你死。”
祁瑄果斷道:“想!”
秦昭點了點頭,似乎終於滿意了點:“回去之後將在這裡發生的一切都忘掉,什麼多餘的事也不要做。不久後京城會有一場變故,變故過後,你應當就能好好做你的皇帝了。”
祁瑄試探地問:“你、你要怎麼……你是想刺殺母後嗎?”
“具體怎麼做你不用知道。”秦昭道,“不過在那之前,還請陛下給草民一件可證明身份的隨身信物。”
祁瑄十分配合。
他在身上翻找片刻,最終把腰間的玉佩解下來給了秦昭。
秦昭將玉佩收好,又從藥箱中取出一張宣紙,快速寫了個藥方上去:“我來為你看診的事等官道疏通太後多半就會知道,我給你開個強身健體的方子,以便掩人耳目。”
“母後會信嗎?”
秦昭抬眼看他,祁瑄連忙解釋:“朕沒有彆的意思,朕就是擔心……母後如果知道有人曾接近過朕,多半會起疑心。你的安危……”
“陛下請放心。”秦昭道,“草民自有打算。”
秦昭收拾好物品,起身要往外走,卻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麼。
祁瑄問:“還有什麼事嗎?”
“有。”秦昭問,“陛下能否派人給草民找個木桶來?”
“木桶?”
“對,不用太大,能裝水就好。”
.
景黎在荷花池裡百無聊賴地穿梭。
寺廟的後院沒有水源,他去不了,隻能在這池子裡待著。自從小皇帝進了這寺廟,到處都變得守衛森嚴,這偌大的前院一個閒雜人等都看不見。
這都等到快中午了,依舊一點消息也沒有。
到底怎麼樣了……
景黎腹中餓得咕嚕直響,魚鰭無力地扇動著。
他早上還沒吃飯呢。
正這麼想著,忽然看見遠處有人朝這個方向走過來。
是秦昭。
小錦鯉忙不迭往荷葉底下躲。
水麵上許久沒有動靜,小錦鯉躲了一會兒,悄悄朝外探出個腦袋。
然後正好對上了秦昭的視線。
景黎:“……”
“早就看見你了,還躲。”秦昭眉梢微揚,將裝滿乾淨清水的木桶放在水池邊,含笑道,“出來小傻子,該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