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席教授夫婦去世後,慕清和席瑞安每年過年都會回老家陪父母一起過年,後來慕爸爸慕媽媽也老了,阿瑾也大了,就她和席瑞安兩個人一起過年。
這還是她這幾十年來,頭一次和席瑞安分開過年,心底不由的空落落的,悵然若失。
也不知道瑞安現在在做什麼。
懷安縣的府衙比慕家更為冷清。
原身被貶謫到此不過半年,除了兩位師爺幕僚兩個小廝是跟著他一起從京城過來,家中其他仆人都是本地現采買的,和主家並不熟悉。
過年除了給他們加一個月的月錢,並沒有其它的慶祝,就連祭祖都隻是遙祭,況且此時席瑞安滿心滿眼裡都是慕清,興致並不高,整個人看上去都有些提不起勁,蔫蔫的。
往年過年都是他和慕清一起,過年他做年夜飯,慕清就給他打下手,兩人身體一直很健朗,哪怕人到暮年,家中有了保姆,到過年時,他也依然會親自下廚做兩個菜,她也依然跟在他身邊,給他洗菜,兩人相扶相持。
越是臨近傍晚,他便越是坐不住。
他實際心裡年齡已經七十七歲,都說老小孩老小孩,活了一輩子的他,越發活的清楚明白,也越發明白自己要什麼,什麼對自己最重要,因為想,就去做,很少回去拖遝,於是臨近傍晚的時候,他突然讓小廝驅車,送他去鄉下。
席鑲連忙追出來拉住席瑞安:“爹,晚上就是除夕夜了,你這麼晚去哪兒?”
席瑞安坐上馬車:“府裡太冷清了,哪像個過年的地,上車,我們去你同窗家。”
席鑲快崩潰了:“爹,今晚除夕呢,你要去彆人家過年?再說天都這麼黑了,路上不安全。”
“什麼彆人家?”席瑞安平靜地說:“我已經決定收他當入室弟子,以後他就是你師兄了,還不上車,再不走天就真黑了。”
席鑲真的驚呆了:“師兄?”
他爹不是來當縣令的嗎?怎麼好好的收起了弟子?
這年頭的弟子那是真正的如師如父,師徒之間是非常親近與親密的關係,要是這樣的話,父親去弟子家過年,還真算不得大事。
席鑲看著自己任性的爹,忍不住問:“問題是,去了之後我們怎麼回來?師兄家裡也沒地方住了吧?”
席瑞安頓了下,他倒是可以和慕清睡一個炕,“我記得博文書房有炕?今晚可以去體驗一下火炕是不是真有他們說的那般神奇。”
席鑲明白了,他覺得他爹的主要目的不在於師兄,而在於師兄家的火炕,父親一直憂國憂民,此時見到火炕一定是迫不及待就想試試,如果好用的話再推廣到整個懷安縣,乃至整個淮州。
師兄的娘親雖然將製炕的方法告訴了爹,但畢竟隻是口述,現下又過年,得年後才能動工了,以爹正直的性子,看到那麼多百姓還處在饑寒交迫之中,會食不下咽行不安穩迫切的想要體驗火炕的妙用也是能理解的。
問題是,那天去師兄家,爹不是已經坐在炕上體驗過了嗎?
往常一個小時的車程,此時在席瑞安要求的快馬加鞭下,四十多分鐘就到了。
此時天已經擦青了,年夜飯吃的早的人家早已吃完,一路上不停的聽見鞭炮的聲音,買不起鞭炮的人家,就早早砍了竹子放在家門口焚燒,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音,小孩子們就圍著火堆烤火,玩的很是開心。
這個年代的房子大多都是土胚房,屋頂上蓋的都是茅草,為了防止引起火災,燒竹子的地方一定要空曠,周圍得清理乾淨,且得等竹子燒完後,將竹炭鏟到黑陶盆裡,當做火盆用。
因大多數人都已經在吃年夜飯,是以也沒什麼人注意到有一輛馬車駛進甄家村。
主要也是因為慕清家正好就在村尾,不用進村就直接到了。
慕清剛做好最後一道菜,準備讓甄二郎放鞭炮吃年夜飯了,就見到一輛馬車從風雪中駛來,由遠及近,宛如夢幻中的白馬踏雪而來,一直到停在她麵前。
車停,車簾掀開,席瑞安探出半個身子,正好看到雙眸含笑滿是暖意的望著他的慕清。
“你來了。”慕清眉眼彎彎的。
他也笑了,“嗯,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