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席元白就知道謝欽辭口中的吃自助餐是什麼意思了。
鬼手再多,在龐大黑霧麵前都不夠看。
陰暗走廊中,黑色鬼影自謝欽辭背後蔓延,張牙舞爪,比起被一掃而空的鬼手,鬼影下神情淡漠的青年,更像惡鬼。
席元白默默往後縮了縮。
鬼影不斷蔓延。
“哎?怎麼突然感覺有點冷。”說話的人搓了搓胳膊。
寧母站在她對麵,眼中閃過一抹擔憂,很快恢複平靜:“可能是冷氣開低了,我去看看。”
路上,她遇到同樣發現不對的寧父,小聲問:“是謝大師動手了麼?”
“應當是,不必擔心,有謝大師在,不會出事的。”寧父輕聲安慰。
“徽兒還在二樓……”
“爸,媽,你們怎麼在這?”寧駿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寧母身體一僵,寧父安撫拍拍她的肩膀,回身:“我們打算去叫你弟弟下來。”
雖然在暗地裡查寧駿,寧父並沒有和他撕破臉,寧駿也隻當沒發覺寧父的懷疑。
“我去吧,正好我找小徽有點事。”
“你找他有什麼事?”寧母說完才發覺自己語氣不對,忙補救,“我和你爸去就好,你在下麵幫忙招呼客人。”
寧駿笑笑,沒再說什麼,隻是在目送寧父寧母上樓後,抬步跟了上去。
他準備的好戲都在二樓,怎麼能不親眼去看一看?
二樓很安靜,仿佛被什麼存在與外界隔離開,完全聽不到一樓的喧囂。
寧父寧母穿過空曠的走廊,來到寧徽門前。
“扣扣。”
房門被敲響。
無人應答。
寧父寧母對視一眼,臉上露出擔憂。
“徽兒,謝大師,你們在裡麵嗎?”
屋裡傳來什麼東西被碰倒的聲音,沒多久,“哢噠”一聲,門打開了。
開門的是寧徽,怎麼說呢,他臉色很奇怪,寧父寧母的心當即提起來,聲音不自覺放輕。
“徽兒,發生什麼了嗎?”
“你們進來看。”寧徽搓了搓臉,勉強回神。
房門被緩緩打開,露出房中真麵目。
寧父寧母隻看了一眼,目光就頓住了。
“先進來吧。”寧徽讓開一步,給兩人進入的空間。
寧父寧母恍惚著走進門。
“砰”的一聲,房門被再次關上了。
謝欽辭、傅明霽、席元白三人坐在沙發上,傅明霽正在給謝欽辭倒果汁。
來不及震驚傅氏掌權人親自動手,寧父寧母望著屋裡發生的一切,呐呐無言。
除了謝欽辭三人坐的沙發,屋裡簡直亂七八糟,桌子翻了,桌上的東西被吹到地上,吊頂上的燈不斷搖晃,一個龐大的黑影在屋裡竄來竄去,每到一處,帶來一陣陰風。
仔細看會發現,黑影在追逐什
麼,隻是被它追逐的東西身影太淡,幾乎要看不見。
寧徽懂寧父寧母的震驚,剛才發生的一切,到現在他還沒緩過來。
寧徽身體沒好全,一直在樓上休息,大概七點鐘的時候,他聽到了敲門聲。
打開門,站在門外的是寧駿。
知道自己被厲鬼找上的事和寧駿脫不開關係,見寧駿端著點心站在門口,寧徽的心沉了沉。
“哥,你怎麼上來了?”
“擔心你一個人待著無聊,”
寧駿用空著的手摸了摸他的頭,“給你送點吃的上來。”
寧徽看著眼神透露寵愛的寧駿,心中一陣難過,他不明白,寧徽為什麼要對自己下手,明明做了那麼多惡事,為什麼還能若無其事和以前一樣做出寵愛自己的樣子。
眨眨眼,壓下心中酸澀,寧徽偏頭躲開寧駿的手:“我不是很想吃東西,哥,你下去忙吧,我一個人待著習慣了,沒事。”
寧徽是一個很安靜的孩子,從小到大就不怎麼讓人|操心,若是以前,他這樣的舉動不會引起寧駿懷疑,但寧駿對他太熟悉了,從他細微的肢體動作不難看出,寧徽在他麵前的不自然。
他沒戳破,而是走進屋,在寧徽難以隱藏的警惕目光中,將點心放到茶幾上:“你再一個人待一會,等下就有‘人’來陪你了。”
寧徽沒聽出寧駿話裡的深意,他現在隻想寧駿快點出去,從父母口中得知真相後,寧徽再也沒法用平時的態度對待寧駿。
他怕寧駿呆久了發現不對,隻想著快點把人打發出去,卻沒想到,自己的舉動已和往常不大一樣。
好在寧駿似乎沒發現什麼,又囑咐了幾句,離開了。
確定人真的走了後,寧徽關緊門,脫力一般滑到地毯上。
不管怎麼說,那也是朝夕相處對他寵愛有加二十年的哥哥,一朝發生了這樣的事,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麵對。
抱腿坐了會,寧徽茫然走到茶幾邊,低頭看茶幾上的點心。
點心精致,泛著淡淡甜味,是他喜歡的。
寧駿對他的口味一向了如指掌。
沒有動嘴的欲望,寧徽呆呆站了會,瞥開視線,坐到沙發上。
不到兩分鐘,屋裡突然刮起一陣大風,陰寒感從腳底升起,寧徽沒心思悲春傷秋了,忙抬頭去看窗戶。
隻一會時間,屋裡的風更大了,桌上輕一點的東西被吹到地上,窗簾被吹得颯颯作響。
寧徽皺皺眉,他怎麼記得窗戶是關上的?有人把它打開了嗎?
撐著沙發起身,寧徽迎著風走到窗戶邊,驚愕發現窗戶是關的。
門窗緊閉,屋裡的風從哪而來?
後知後覺,寧徽背後冒出一層細毛汗。
不受控製後退一步,貼到牆邊,寧徽握了握拳頭,掌心傳來一陣熱意。
熱意驅散寒意,寧徽的心高高懸起。
他手中握著的,是寧父寧母從謝大師那求的平安符,沒有陰邪時,平安符
不會發熱,現在平安符都在發燙了,可想而知屋裡多出了什麼。
屋裡的不對是在寧駿來之後發生的,寧徽再不願相信也不得不相信,屋裡多出來的東西,多半和寧駿有關。
寧駿說的“等下就有‘人’來陪你了”
,這句話裡的“人”
,指的是什麼?
源源不斷的熱意給了寧徽些微安全感,寧父寧母說過,今天謝大師也會來,一定不會有事的。
寧徽在心中不斷給自己打氣。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寧徽眨了下酸澀的眼,睜開時,眼睛不自覺睜大。
寧徽:!!!
那是什麼?!!!
寧徽飛快抬手,捂住即將出口的尖叫。
在他前方,一隻足足有成人長的巨大手臂隱隱顯出身形。
巨手在屋裡橫衝直撞,所到之處,掀起陣陣陰風。
燈光開始閃爍,一明一暗間,說不出的恐怖氛圍。
手機被他放在沙發上,若要去拿,勢必要穿過巨大鬼手。
寧徽環住自己,慢慢蹲下來,不敢妄動。
鬼手不斷變大,身形也越來越清晰,同時,無數小鬼手從地板、牆壁、天花板爬出,不一會兒,密密麻麻擠滿一堆。
寧徽拚命捂住嘴,縮在窗下。
受平安符影響,鬼手不敢離得太近,導致屋裡出現極為怪異的一幕,除了寧徽所在的地方被鬼手空出一個小圈,屋裡爬滿了鬼手。
這些鬼手異常靈活,從天花板爬到地上,隻需要幾秒時間,它們拱衛在巨大鬼手邊,部分融入巨大鬼手,部分受到驅使般,不斷試探著爬向他。
手中的平安符越來越燙了。
即使在靠近時被無形力量驅散,鬼手仍然孜孜不倦靠近。
在它們眼裡,寧徽是唯一食物。
平安符堅持不了多少時間了。
寧徽莫名有種直覺。
平安符失效後,自己會怎樣?
寧徽不知道。
想到在樓下忙碌的父母,寧徽心中升起無儘勇氣,他一定!一定不能讓這東西出去害他父母!
握緊手中平安符,寧徽猛地站起來,往巨大鬼手衝去。
做好拚著一死也要重傷鬼手的準備,寧徽閉著眼睛,在心中默默對父母告彆。
“砰——”
“嘶——”
撞到□□上的聲音和男人的痛呼聲同時響起,寧徽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不是青灰色醜陋鬼手,而是一個男人。
有體溫,熱的,是活人。
寧徽慢半拍反應過來。
他不可置信睜大眼,抬眸望去。
“小朋友,是不是該起來了?”席元白疼得直抽氣。
這小孩力氣真大啊,直直撞上來,差點沒把他骨頭撞斷。
寧徽愣愣站起來。
“你這是做什麼?想主動送貨上門?”
戲謔聲音響起,寧徽偏頭看向男人後方
(),
;
?()?[(),
對周圍異狀視若不見。
謝大師沒發現不對嗎?
激烈跳動的心涼了半拍。
“那,那是什麼?”餘光瞥見一抹顏色極深的黑影,寧徽聲音發抖。
一隻已經夠恐怖了,還來一隻更大的?
“彆怕,”看他實在怕的厲害,謝欽辭出聲安撫,“你帶我們先坐一會,這些東西馬上就能處理完了。”
在謝欽辭目光下,寧徽生不出反駁心思,帶著人走到沙發邊。
期間,他們穿過巨大鬼手。
短短時間裡,鬼手已經大到快塞滿房間了。
寧徽屏氣凝神,生怕鬼手突然襲擊。
可,直到他們安然坐到沙發上,鬼手都一動不動,不止大的,小的亦是如此。
它們僵在原地,仿佛受到來自天敵的壓迫。
他們坐下後,一層顏色更深的黑霧緩緩在屋中蔓延開,一點一點覆蓋住鬼手。
黑霧下,鬼手劇烈掙紮。
黑霧如一張不透風的被子,將掙紮的鬼手牢牢覆蓋,因為鬼手在下麵掙紮,黑霧表麵起起伏伏,像是幽暗海麵掀起陣陣波浪。
寧徽愣愣看著眼前怪誕的一幕,不知該作何反應。
海浪漸漸平息了。
屋裡燈光恢複正常,暖黃色燈光下,一切恢複如初,那些大大小小的鬼手像是從來沒出現過。
四人坐在沙發上,不,寧徽目光突然凝滯。
那是什麼?
謝欽辭身後,一顆巨大黑色愛心“氣球”飄飄蕩蕩,隨著它的動作,不斷有黑色霧氣從它身上溢出。
還有一隻嗎?!
寧徽悚然一驚。
為什麼謝大師他們都沒反應?
是沒發現嗎?
隻有自己看到了?
腦中問題一個接一個,剛剛平緩的心跳再次加快,寧徽哆嗦著指向謝欽辭背後:“謝大師,你身後……”
謝欽辭正在研究茶幾上的點心,點心呈透明狀,外形似花,透明淡粉色下顯出粉紫色餡料,看著很是可口。
聽到寧徽聲音,謝欽辭往身後瞥了一眼:“無事,它已經吃飽了,現在在消化,等消化完它就不會冒黑霧了。”
問題是這個嗎?
聽完謝欽辭的解釋,寧徽心中更茫然了。
什麼叫吃飽了?
它吃了什麼?
想到謝大師出現後才出現的黑霧,寧徽弱弱問:“剛才的鬼手是被它吃了嗎?”
不需要有人回答,他看到黑色愛心“噗噗”吐出幾隻鬼手,推到謝欽辭麵前,仿佛是在招呼謝欽辭吃。
怎麼可能呢?
寧徽暗笑自己瞎想。
卻在下一秒聽到謝欽辭的聲音。
“我不吃這個。”
寧徽:????
還真是啊。
() 寧父寧母就是這個時候敲門的。
寧徽恍惚著去開門。
零星幾隻鬼手在屋裡爬來爬去,黑坨坨已經吃飽,不想著立刻吃掉它們,而是追在後麵消食。
寧父寧母一進來,差點與追著鬼手飄來的黑坨坨撞上。
“啊——”
寧徽忙扶住寧母:“媽,沒事吧?”
寧母臉都嚇白了,聲音抖得不成樣子:“這是,這,這是,什麼?那,那東西,又來了嗎?”
寧父默默擋住妻兒麵前,與黑坨坨麵麵相覷。
寧徽看到鬼手從寧母腿邊爬過,寧父寧母的注意力都在身形龐大的黑坨坨身上,沒注意到。
“不,那東西已經解決了。”寧徽扶著寧母往旁邊讓了讓。
“那這是?”寧父問。
“這是謝大師帶來的……”
寧徽話沒說完,謝欽辭幽幽的聲音傳來。
“你們擋著它了。”
寧家三人嚇了一跳,寧父寧母這才發現謝欽辭幾人的存在。
寧母壯著膽子看向黑坨坨,見它好像是沒有攻擊意圖,扶著兒子手臂往旁邊挪了挪:“不好意思,擋著你了。”
黑坨坨龐大身軀搖了搖,從她旁邊飄過去了。
寧母感受到一陣陰風從身旁飄過,再看過去,已經不見黑坨坨身影。
“這個,我可以吃嗎?”記得這裡不是自己家,謝欽辭很有禮貌地問。
寧徽扶著父母坐到另一邊的沙發上,好在這個房間夠大,沙發也夠大,能坐下這麼多人。
謝欽辭指的是茶幾上的點心,寧母見了,笑道:“家裡的東西謝大師想吃什麼直接拿就行。”
這就是答應的意思。
謝欽辭沒客氣,拿起其中一個,正要喂嘴中,寧徽突然開口:“等等。”
所有人的目光落到寧徽身上。
寧母不高興道:“謝大師想吃就吃,家裡各種點心吃不完,徽兒,你什麼時候開始護食了?”
父親的目光也透露著不讚同。
謝大師身邊男人的目光更是不善。
被這樣的目光看著,寧徽要說的話打了個突,見謝欽辭再次低頭去吃點心,忙道:“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這個點心是寧駿送來的,我怕有什麼問題。”
“原來是這樣,你這孩子,早說嘛,”寧母緩和了神情,對謝欽辭道,“徽兒的擔憂不無道理,寧駿心思不純,萬一點心有問題……謝大師若是喜歡,我讓人再送一份過來,這次辦宴會的請的廚子很擅長做各種甜點,除了這水晶糕,還有幾道能拿出手的……”
寧母絮絮叨叨,謝欽辭極有耐心聽完了,放下手中糕點:“好。”
見謝大師同意,寧母鬆了口氣。
幾人正說著話,敲門聲再次響起。
門外站的,是掐著時間來驗收成果的寧駿。
“我去開門。”寧徽站起來。
“不用,他自己會進
來。”糕點不能吃,謝欽辭喝著傅明霽為他倒的果汁。
果汁是現榨的,用空運回來的水果,味道鮮美。
傅明霽全程沒怎麼說話,寧父小心觀察了一番,發現在謝大師麵前,傅明霽完全沒有架子,處處以謝大師為主,心中不禁對謝大師越發尊敬。
不是隨便一個人都能得到傅總如此對待的。
傅明霽不信鬼神在圈裡不是什麼秘密,青木大師那樣的玄學界大佬都無法打動他,卻在謝大師麵前任勞任怨,謝大師的實力可想有多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