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欽辭發話了,沒人去開門。
如謝欽辭所說,縱然沒人開門,半分鐘後,門還是緩緩打開了。
寧駿小心推開門。
一打開,迎麵撞來一個巨大黑影,以為得手,寧駿嘴角緩緩上揚,忍著害怕握緊胸前玉觀音,走進來。
黑坨坨圍著陌生人轉了兩圈,不感興趣飄走了。
以為是玉觀音起了作用,寧駿眯了眯眼,往屋裡走。
突然,他停下腳步,不可置信看向前方。
本該被厲鬼所傷的寧家人完好無損坐在沙發上,麵無表情看著自己。
“你們……”
“我們沒出事,你是不是感到很意外?”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寧母確實心寒了。
“媽,你在說什麼?”
“彆叫我媽!”寧母激動站起來,“我沒有一個想謀殺弟弟的兒子!”
見意圖暴露,寧駿也懶得裝了:“是,我承認是我做的,你們怎麼不問問,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無論什麼原因,你都不該傷害你弟弟,他從小多麼崇拜你,第一個叫的人是你,你都忘了嗎?他沒有一分一毫對不起你,你為什麼要置他於死地?!”寧父質問。
“為什麼?”寧駿大笑,“父債子償,你怎麼不問問你自己,究竟做過什麼?”
“都說玄門中人最講究因果,謝大師,你為什麼要是非不分去幫他們?!”
炮火突然落到自己身上,謝欽辭不悅:“我做事,不用你教。”
本以為是一出教訓逆子的戲碼,沒想到好像有其他隱情,席元白最不嫌事大,饒有興致道:“你的意思是先對不起你的是寧父寧母,為什麼這麼說?”
“他們怎麼說都是你父母,生你養你,要說偏心,也沒見怎麼偏心,你怎麼對他們意見這麼大?”席元白好奇極了。
傅明霽依然事不關己,隻在寧駿將炮火落到謝欽辭身上時,冷冷瞥了他一眼。
“父母?多可笑,你問我不如問問他們,他們是我父母嗎?”知道事情落敗,寧駿索性破罐子破摔。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寧母臉色大變。
寧徽跟著變了臉色:“媽,你們在說什麼?”
心中隱隱有了答案,可他不願相信。
從小,寧父寧母就告訴他,他和寧駿是親兄弟,要相互扶持,寧駿待他,也一直如親哥哥一般。
起初從
父母嘴裡得知自己的腿傷和寧駿有關時,他是不肯相信的,他沒忘記,染了怪病後,寧駿和父母一樣,對他無微不至的照顧,到處尋醫問藥,關心不似作偽,若這是假的,他們這麼多年的情分,又有幾分是真的?
“小徽,我不是你的親哥哥,你父母收養我,不過是出於愧疚罷了,若不是他們,我親生父母怎麼會慘死?若沒有我的親生父母,寧家公司哪能發展到現在的地位?他們踩著我親生父母的屍骨上位,惺惺作態收養了我,你說,我該不該為我的親生父母報仇?”
“怎麼會?”
寧徽不相信地後退一步。
寧父寧母心痛的表情凝固了:“你一直這麼想?這些是誰告訴你的?”
“誰告訴我的重要嗎?”
“當然重要,至少你該知道,是誰在騙你。”謝欽辭端起果汁喝了一口,他沒有在寧父寧母身上感受到任何惡果,寧駿說寧父寧母害死他親生父母的事自然不是真的。
嘴能騙人,因果線騙不了。
“你什麼意思?”寧駿不肯相信,“如果不是他動手,我父親的車為什麼會刹車失靈以至出車禍?我母親為何會被逼到自殺?”
“我這一生,問心無愧,你父母的意外,不,你父母的去世確實不是意外,但和你以為的不同。”
寧父抹了把臉:“我本來不想將這些告訴你,當年,我創業初期,急需人手,你父親主動過來幫忙,公司步入正軌後,你父親不滿現有規模,想擴大規模,我考慮到公司承受能力,沒答應,不想你父親懷恨在心,覺得是我在故意打壓他,收了對家公司的錢,想盜取公司機密,被我發現……”
“不可能!”寧駿喘著粗氣打斷他,但他內心隱隱有種直覺,寧父說的,才是真的。
因為細究之後就能發現,那個人告訴他的很多細節經不起推敲,若是換個看法,便能說通。
寧父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不再帶有任何感情,隻透出濃濃失望。
“他慌不擇路開車逃出去,卻不知道,給他錢的那家公司為了撇清自己,在他車上動了手腳,讓他永遠說不出這個秘密。”
“至於你母親,你母親當時和那家公司一個高層關係密切,你父親死後,她在與那人起爭執時意外墜樓,當時你不到一歲,我動了惻隱之心將你抱回來,將你當自己孩子養大,不告訴你這些,是想讓你離那些汙糟經曆,你若不信,我可以給你看證據。”
人死如燈滅,為了寧駿,寧父瞞下他父親偷盜公司機密,那些證據,如今正藏在寧家老宅保險櫃裡。
“不可能,不可能……”寧駿捂住臉,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如果寧父說的是真的,他做了些什麼?恩將仇報,差點害死恩人的唯一孩子,前不久還想讓寧父寧母在眾賓客麵前暴露真麵目。
多可笑。
自以為是在報仇,殊不知早被人玩弄在掌心。
“當年的事,知道內情的不多,那個告訴你的,多半是這件事裡的參與者,那家公司因為惡意
競爭手段早不存於世,算算時間,其中一個負責人應當是今年出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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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駿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怎麼問都不回答。
問了幾次,謝欽辭問煩了,扣了扣桌麵,就想讓黑坨坨來。
多嚇一嚇,說不定就肯說了。
還是傅明霽攔住他,走到寧駿身邊,低聲說了幾句,寧駿緩緩抬頭。
“那些人從來不露麵,我們一直用手機交流,這個東西是他們給我的,說是戴著可以避免被鬼物所傷。”邊說,寧駿邊取下戴在脖子上的玉觀音。
傅明霽接過來,遞給謝欽辭。
謝欽辭拿在手中摩挲片刻:“難怪,你帶寧徽出去,隻有寧徽被惡鬼寄生。”
說到這件事,寧母的眼淚止不住往下流,因為那個鬼物,寧徽受了多少苦,若不是謝欽辭出手,她的兒子說不定就沒了。
想到這裡,對寧駿升起的一點不忍迅速消失。
他們寧家不欠寧駿任何東西,早知道有這一遭,無論如何她當初都不會同意寧父把寧駿抱回來養。
“這是觀音象?”席元白湊過來,“有點奇怪,但又說不上來。”
玉觀音、玉佛等玉製品席元白見過不少,但眼前這枚,總給他一種無法言說的奇怪感。
“這雕刻的不是觀音,”傅明霽坐到謝欽辭另一邊,“你看它的臉,它的嘴是往下撇的。”
“難怪,”席元白恍然大悟,“我就說有哪裡不對。”
“不止嘴,其他地方也有問題,胳膊是反的,坐的也不是蓮花,而是另一種枝葉更纖細形似蓮花的花。”謝欽辭仔細觀察。
上次孫健的那枚玉觀音被謝欽辭發現的時候已經裂了無數道縫隙,看不出什麼,這枚不一樣,它是完好的。
玉觀音靜靜臥在謝欽辭掌心,謝欽辭心念一動,往裡麵注入一絲力量,幾道極細的紅線在玉蓮處浮現,起伏間如脈搏鼓動。
席元白和傅明霽離得近,都看到了這一奇異變化。
“這是什麼?”
“這個東西與其說是護身符,不如說是另類寄生物,日夜戴著它,你的生機、血液、靈魂都會被一點點吸食,隻是這個過程非常慢,慢到輕易不會被人察覺。”
寧駿大駭,他帶這個東西有半年多了,豈不是……
像是聽到他心中所想,謝欽辭看了他一眼:“過個三五年,等發現它不對,就來不及了。”
隻半年,不會出什麼大問題。
聽出他話裡的意思,寧駿鬆了口氣,不等這口氣鬆到底,寧駿忽然意識到,就算沒什麼大問題又能怎樣?他做了這樣的事,還會有以後嗎?
寧駿手裡出現
() 和孫健一樣的玉,
謝欽辭想了想,
給青木大師和趙峰發了消息。
“謝大師這是……”見謝欽辭玩起手機,寧父小心詢問。
“我找專業人來處理。”
“啊?”寧父茫然,謝大師還不夠專業嗎?還有更專業的人?
“宴會目的達成,下麵的人怎麼辦?”
“我下去賠罪,請他們先行離開。”
寧父寧母離開了,寧駿獨自坐在地上,好半晌,他開口:“你們早知道了麼?”
早知道什麼他沒明說,大家都懂。
“你磨磨嘰嘰的,如果不給你個機會,指不定要等到什麼時候去,我馬上要去拍戲了,沒那麼多時間等人。”
謝欽辭說話毫不留情,寧駿從他話中明白,他自以為自己找了個最佳時機,不過是彆人刻意給他下的套。
就跟所謂的“複仇”一樣。
他真的很蠢,被人耍的團團轉。
寧徽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對不起。”不知過去多久,他聽到寧駿沙啞的道歉聲。
寧徽沒有回答。
他沒有聖母到這個地步。
被鬼物寄生時的痛苦經曆,父母差點被害的後怕,一樁樁一件件,磨滅了他對寧駿的兄弟情份。
青木大師沒回消息,趙峰回消息很快。
【趙峰:這個玉觀音……】
【謝欽辭:和之前孫健戴的一樣,你們有沒有在其他人身上發現過。】
謝欽辭將自己的發現說了。
趙峰立刻凝重起來。
【趙峰:我先向上級彙報一下,馬上過來。】
【謝欽辭:嗯,這裡還抓了個縱鬼傷人的人,怎麼處理你們看著辦。】
趙峰收起手機,大步走出辦公室。
孫健的事一直沒進展,那些人擔心他待在燕京太久,一直暗示他快點回雲城,謝欽辭的消息對他來說是一場及時雨。
上麵果然很重視,當即開了個小會,因為消息是謝欽辭發給趙峰的,上麵決定讓趙峰去處理這件事。
“這……”有人不太樂意,好不容易上麵鬆口讓趙峰回雲城,如果這件事由趙峰負責,他一時半會又不可能離開了。
“謝大師找的趙峰,我們派個其他人去,若是得罪了謝大師怎麼辦?”一名微胖的中年男人笑眯眯開口。
想反對的人找不出合理理由,隻能眼睜睜看著趙峰領命而去。
他們到的時候,彆墅客人已經離開了,寧父看著一隊全副武裝的人從裝甲車上走下來,茫然迎上去。
“諸位是……”
“我們是受謝大師邀請來的。”
原來這就是謝大師口中的專業人士,寧父恍惚著把人帶上樓。
即使知道有謝欽辭在,不會有受害人,但看著滿屋子撒歡的黑色愛心氣球,趙峰還是沉默了。
黑坨坨對他有印象,友好貼過去打招呼。
趙峰
身後的人登時握緊手中的槍,
麵露戒備。
“無事,
它不傷人。”趙峰不知道自己是用什麼語氣說這句話的,說完飄忽走進屋裡。
不管見多少次,他還是無法適應。
“你們終於來了。”謝欽辭放下手中叉子。
等待時間裡,他吃完了三碟點心。
傅明霽沉默著給他遞上乾淨帕子。
“不好意思,來晚了。”趙峰積極認錯。
“人在那,玉觀音在那,你們可以帶走了。”謝欽辭指了指寧駿和放玉觀音的地方。
這就結束了?
被趙峰帶來的人此刻臉上全是茫然。
來的時候,上麵告訴他們,情況緊急,出現在生日宴上的可能有那個組織的人,他們務必嚴陣以待。
所有人都做好了打一場硬仗、營救人質的準備,可現在呢?
看著坐在沙發中央吃點心的青年,再看旁邊不知說什麼說得興起的兩人,和垂頭坐在地上不知在想什麼的男人,以及滿屋子亂飄的黑色愛心氣球……
他們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
人質在哪?
要對付的惡鬼在哪?
驅使厲鬼作惡的人在哪?
哦,縮在沙發邊那個就是。
趙峰倒是不怎麼意外,為了能儘快趕來,避免節外生枝,來之前的會議上,他的上峰隱瞞了一些情況,隻說情況緊急,有厲鬼作惡,沒說作惡的厲鬼已經被解決了,更沒說危機早已解除,他們隻過來押個犯人和玉觀音。
“隊長,要對付的厲鬼呢?”終於,有人在沉默中開口。
謝欽辭指指好奇飄到龍組成員後麵的黑坨坨。
果然,這隻是厲鬼吧!
說話的人緊繃了身體。
謝欽辭的話姍姍來遲:“被它吃了,是一截巨大的手臂,現在估計已經消化完了,你們想看的話怕是不成,來遲了點。”
啊???
被吃了???
“那它……”
“戰勝者應該有權利處理戰利品吧?”
“有吧……?”說話的人遲疑著回答,但怎麼感覺不對勁呢?
謝欽辭吃飽喝足,黑坨坨也吃飽喝足,對這一趟,一人一鬼都非常滿意。
離開前,寧父又塞了張卡到謝欽辭手裡。
“不是給過報酬嗎?”
“那是解決之前小徽身上厲鬼的報酬,這次多虧謝大師肯出手,將我寧家的滅頂之災從萌芽扼殺,自然再次給一次報酬。”寧父解釋。
至於為什麼不明知謝大師缺房子而不送房子,席元白特意提醒了他,不要觸傅總眉頭。
寧駿和玉觀音被趙峰帶走。
一覺醒來,謝欽辭打開手機,看到青木大師回的消息。
青木大師說,他已經去看了玉觀音,發現那東西邪的很,而且似乎在供養著什麼,隻是這縷聯係太微弱,沒辦法通過一枚玉觀音找到被供養的東西
。
謝欽辭看了自己卡裡的錢,
所有加起來還遠遠不夠,
若是買其他地方的房子,現在的錢已經夠了,但這是他在這個世界的第一處房產,謝欽辭不願將就。
手機裡消息很多,謝欽辭一一翻過去,逐一回複。
寧父寧母寧徽都發了消息過來,謝欽辭正要退出,在寧父的消息界麵停了一下。
【謝欽辭:如果要感謝,可以給我多介紹幾個客戶。】
以這些富豪們出手的闊綽程度,謝欽辭覺得自己離買房指日以待。
住酒店不需要自己打掃衛生,謝欽辭收拾好自己,去了公司。
知道他沒什麼表演基礎,經紀人給他報了個表演班,謝欽辭每天要去上兩節課。
如果時間充裕,會上四到六節不等。
“梁哥?”一進公司,謝欽辭看到梁肅朝他走來。
“你之前不是拒了那部仙俠劇麼,他們劇組一個演員出了事,又把本子發到我手裡,我看了下,不會耽誤你接的另一部劇,你要不要去試試?”
兩人往辦公室走,梁肅邊走邊說:“我建議你接,你的作品太少,這部仙俠劇是大製作,你要接替的那個角色雖然戲份不多,但很出彩,拍攝地點在燕京,很方便。”
看完劇本後,謝欽辭答應接下。
新角色講述的是仙俠世界裡,一個凡人皇子悲壯的一生,出生皇室,錦衣玉食長大,卻在十六歲那年,一切美好戛然而止。妖邪作祟,民不聊生,父兄接連在與妖邪的戰爭中死去,為了擊殺妖邪,為父兄報仇,保住國家,皇子不惜修煉禁術,以身為引,最終與妖邪同歸於儘。
在一眾男女主為了愛情毀滅蒼生的仙俠劇裡,這個角色格外不同。
謝欽辭到了拍攝地。
導演親自出來迎接。
導演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眉間有一道深深褶痕,眼窩深陷,眼下一片青黑。
簡單說了幾句,導遊領著謝欽辭進去。
“整部劇就差這一段了,你也不用有太大壓力,我們慢慢拍,把效果拍好。”
導演帶著謝欽辭認了一圈人,主演是圈裡當紅小生小花,他們對謝欽辭有所耳聞,一個不會影響到自己番位的配角,背後還站著盛世這座大山,沒必要交惡,因此都對謝欽辭很友善。
謝欽辭迅速融入拍攝。
幾天下來,他和兩位主演相熟了。
女主是兩年前靠一部網劇出道的,出道及大火,資源一直不錯,是個笑起來很甜美的女生,叫藍雪。
“哐當”。
藍雪正和謝欽辭說著劇組的趣事,突然聽到一聲巨響。
“怎麼回事?”
劇組躁動起來。
“不會又是那東西來了吧?”
“彆瞎說,這世上哪有鬼,肯定是有人惡作劇。”
“算了吧,馮導前前後後都查多少次了,什麼問題都沒出來,甚至在道具室裝了監控,結果呢,還不是什麼都沒拍到,那些東西就這麼倒了。”
刻意壓低的聲音傳來,謝欽辭見藍雪臉色泛白,故意好奇:“他們在說什麼?”
“你還是不知道為好。”藍雪抿了抿唇。
“有什麼不好說的,”男主角殷玉成走過來,“這又不是什麼秘密,小謝遲早要知道。”
藍雪歎了口氣:“也是,就是劇組的道具總出問題,明明擺的好好的,隔一段時間倒一次,一開始導演以為是誰在惡作劇,在劇組排查了幾遍,都沒找到人。”
“後來有人說是我們在這拍戲衝撞了什麼,馮導找人來做了法,消停沒兩天,故態複萌了,其實也沒什麼,讓人去整理整理就行……”
話沒說完,道具室傳來驚恐叫聲:“血!好多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