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認識鄧玨,不過先前見過一麵。
打馬球的時候,鄧玨就和“蕭維景”站在一起。
現在聽他叫嫂子,猜測他多半是蕭維景的朋友。
出了門,太陽還有點曬,鄧玨看著遊艇上的蕭則行,笑著揮揮手,剛想叫他名字,想起叮囑,臨時又改了稱呼:“哥!”
不少人都穿了休閒的衣服,唯獨蕭則行是個特例,仍就是襯衫加西褲,隻是襯衫的袖子挽起來一部分,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
棠柚隻看了一眼就移開視線。
如苗佳溪先前所說,這人外貌身材都是一頂一的好。
棠柚真怕自己會淪陷,默默在腦海中過幾遍“他和文靈是情侶”,及時打消糟糕的念頭。
棠柚曾經跟過老爺子出海釣過魚,不過這樣的海釣和其他的又不一樣;一般都是包遊艇出海,經驗豐富的海員會根據大量低空盤旋的海鳥來尋找魚群的蹤跡,上餌下鉤也都有專門人員做,全程隻需要休息,隻等待魚兒咬了鉤,才會去通知他們收鉤。
棠柚對這樣的釣魚興致缺缺,也沒有看釣竿,徑直走到遮陽傘下,躺在躺椅上乘涼;雖然早已經塗好了防曬霜,但這邊的紫外線實在太過強烈。
棠柚曬不黑,隻會被曬到發紅,蛻皮。
遊艇慢慢地往勘測好的地點進發,沒多久,就抵達了目的地。
後甲板上,郝勻湊到蕭則行麵前,笑著說:“聽說二叔這幾日應酬頗多,昨晚還被新建那群老狐狸灌醉了,沒想到二叔您還能抽空出來玩。”
和蕭維景私交好的這些人,按著規矩,都稱呼蕭則行為二叔。
旁的不說,單單是蕭則行這些年來做的事情,就足夠他們心服口服地叫一聲叔。
蕭則行雖是富家子弟,卻沒有一般人那股子驕奢勁兒。
那些個花樣百出的東西,他一概不沾。
蕭則行慢條斯理地整理好釣竿,與其他人不同,他親手放餌,拋入海麵後,才笑著看郝勻:“怎麼?在你們眼裡我就是一個隻會工作應酬的機器?”
“這倒不是,”郝勻咧著嘴笑,“隻是想著二叔難得有空,想請二叔去放鬆一下。”
說到這裡,他刻意壓低聲音:“二叔在國外那麼長時間都沒有找女朋友,想必還是喜歡咱們國家的姑娘吧?也不知道二叔喜歡什麼類型的,錦宮繡苑倒是有了新花樣,和女、體盛有點區彆,可以去嘗她們鎖骨和腰窩裡的酒——”
“郝勻,”蕭則行放下釣竿,笑容斂了半分,“我不好這口。”
郝勻愣了愣,遲疑了:“那您是喜歡男——”
蕭則行摘下手套,丟到一旁,不疾不徐:“有空關心我私生活怎樣,不如多幫幫你父親。”
侍者端了水過來,他仔細洗乾淨雙手,拿起毛巾擦拭乾淨,仍舊方方正正放回去,站起來,往另一側走。
郝勻順著他走的方向看,終於發現那太陽傘下還躺了一個人;隻露出一雙修長潔白的腿,嫩的和豆腐一樣。
恰好鄧玨正站在甲板上抽煙,郝勻疑竇萬千,低聲問他:“二叔今天帶女伴來了?”
煙灰落下來,燙到手。
鄧玨彈了彈,後退一步:“沒啊。”
“那那邊的姑娘是誰?”
鄧玨眯著眼睛看,笑了:“棠柚啊。”
棠柚?蕭維景未婚妻?
郝勻嚇了一跳。
他定定神,仔細看,蕭則行坐在旁邊的椅子上,而棠柚捧著書,從躺椅上坐起來。
兩人間的距離能放得下一頭牛。
那種古怪而又奇妙的想法隻在腦海中停留了片刻,很快消散不見。
郝勻由衷感喟。
蕭則行真是將大家長風範展露無遺,還知道去安慰蕭維景的未婚妻。
不愧是二叔啊。
被郝勻真心欽佩的蕭則行,微笑著問棠柚:“不喜歡釣魚?”
棠柚拿不準“蕭維景”這時候的想法。
不過也不用考慮太多,做作就完事了。
於是她以手掩麵,嬌滴滴地開口:“因為太陽會曬傷皮膚呀,我最討厭紫外線啦。”
進一步加大矯揉造作的力度。
蕭則行瞧了眼她嫩生生的肌膚。
白色的小衫下,紅色指痕還沒消退,格外惹眼。
他笑了:“這倒也是。”
這樣平淡的反應並不是棠柚想要的。
棠柚攥緊拳頭,回憶一下自己昨天從書上看到的東西,開始造作:“蕭先生最近這樣陪我,文靈不會生氣嗎?”
蕭則行端起酒杯,飲了一口:“當然不會。”
胳膊肘撐著,棠柚坐直身體,她側著臉,手上的小扇子搖了搖:“其實我和文靈一直都是朋友啦,不過她好像不太喜歡我哎。”
她也有點渴了,看到桌子上還有一杯酒,剛想去拿;蕭則行卻示意侍應生過來,收走了那杯酒。
棠柚壓下火氣,仍舊繼續白蓮花的表演:“我沒有要乾擾你和文靈感情的意思啦,也不是說她的壞話;就是呢,嗯,你也知道呀,畢竟我們兩個人關係有點特殊,所以可能文靈也會有點不開心吧。我和她平時也沒什麼過節,就是以前聽說過一些關於她不好的事情——”
“柚柚,”蕭則行打斷她,頰邊酒窩又深了,聲音略低啞,“你才是正牌未婚妻,為什麼非要表現的像是你錯了?”
棠柚愣住。
侍應生又端了東西過來,走到旁邊,彎腰;蕭則行自托盤上取下一杯牛奶,抽走她手中的小扇子,把牛奶遞到她手中。
“你什麼都沒做錯,更不需要說這種話,”蕭則行不疾不徐開口,“小孩子少碰酒,這才是你該喝的東西。”
棠柚感到了被冒犯。
“蕭維景”是在變著法子罵她乳臭未乾嗎?!
愣神間,蕭則行放下喝了一半的酒杯,站起來離開,折身去看他的釣竿。
郝勻還在抽煙,看到他過來,頗為不解:“二叔,你怎麼不去休息休息?這邊可以讓彆人幫你守著啊。”
其他人都是這麼做的,等到魚兒上鉤,才會象征性地去牽線;倘若有幸釣上大馬林魚,甚至都不需要他們動手,隻等著專業海員拽上來即可。
蕭則行笑著戴上手套:“比起來結果,等待魚兒上鉤的過程更有趣。”-
昨天,文靈闌尾炎突發,疼的直不起腰來。
她是個孤兒,無依無靠的,嚇壞了健身房的小妹。在這種緊急情況下,隻能和蕭維景打電話求助。
蕭維景原本已經快要到機場了,聽到消息後,立刻讓司機調頭,接了文靈去醫院。
哪怕隻是一個小手術,蕭維景也動用了關係,請來了腹部外科的主任。
文靈被送進去的時候,疼的臉色蒼白:“真對不起了,不該麻煩你的,都是小月擔心我,拿著我手機就給你打電話。”
“彆說廢話了,”蕭維景神經緊繃,“留點力氣做手術吧。”
文靈蒼白地笑了笑,她有氣無力地叫著蕭維景的名字:“喂,老蕭,你說我不會死吧?”
“胡說什麼!”蕭維景繃著一張臉,斥責她,“好好的,淨說喪氣話。”
人被送進去了,手術做的很快,畢竟不是什麼大毛病。
蕭維景自然而然地給文靈安排了高級病房,請了高級護工,一切安排妥當之後,才拖著疲倦的身體回到自己公寓。
倒頭就睡,醒來時已經是次日上午,蕭維景終於想起被自己忽略的未婚妻棠柚,隻是還沒想好該怎麼去應對她,就收到了郝勻的消息。
郝勻:「你那個未婚妻好像沒生氣」
郝勻:「說真的,我感覺棠柚挺大度的」
郝勻:「要不再考慮一下?」
蕭維景回複:「等等再說」
蕭維景揉揉眉心。
他不喜歡棠柚,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棠柚對待文靈的態度極其惡劣。
文靈那麼直爽的性子,當然不會說這種話;都是文靈健身房裡的小妹告訴蕭維景的,說曾經看到棠柚和文靈吵架,把文靈氣哭了。
能把大大咧咧的文靈給氣哭,足以可見棠柚嘴巴有多毒。
偏偏棠柚還一直在長輩麵前賣乖討巧,在他麵前也是溫溫柔柔嬌滴滴……
除了美貌,一無是處。
還是他討厭的那種、楚楚可憐的美。
在蕭維景心中,美應當是陽光明豔、大大方方的。
棠柚美則美矣,毫無靈魂。
蕭維景心知這次算是捅了簍子,老老實實回去負荊請罪。
一到家,就被蕭老爺子叫過去,關在書房中,狠狠地挨了好幾下竹板。
蕭老爺子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教訓家裡孩子用的都是一柄兩指寬一米長的竹板,還得脫了外套打。
結結實實打了十幾下,蕭老爺子罵得他狗血淋頭,喘著氣,顫抖著指門:“你給我滾!回頭等柚柚回來了,你給我跪到她麵前去道歉!”
他老人家年紀大了,怕氣出病來;旁邊的護理立刻遞上藥和水,讓他老人家慢慢地喝下去。
蕭維景這次被打的遍體鱗傷,剛出去,還沒來得及喘口氣,趙曼蘭哭著拍了下他肩膀:“你這孩子,怎麼回事?啊?”
蕭維景倒吸一口冷氣,麵目猙獰:“媽,你打到我傷口了。”
趙曼蘭立刻後退兩步,一邊看,一邊心疼的直掉眼淚:“維景啊,你先回去休息吧,柚柚那邊,我去打電話說。”
蕭維景也是累了,更懶得去應付棠柚:“行。”
他自個兒倒是覺著說不說沒什麼必要。
家庭醫生挎著箱子,寸步不離地跟著他,去房間給他擦藥。
都知道蕭老爺子盛怒之下會打人,藥膏之類的東西早早就備下了。
趙曼蘭擦下快要掉出來的淚花,長籲短歎,平靜下來之後,才給棠柚打電話道歉。
電話很快接通,棠柚聲音聽起來十分輕鬆:“伯母,怎麼了?”
真是個好孩子,哪怕蕭維景做了這樣的混賬事情,她還是這麼的單純和包容啊。
趙曼蘭真有點覺著自家兒子配不上人家姑娘了。
趙曼蘭頗有些羞赧:“對不起啊柚柚,我沒想到維景他竟然把你一個人丟在那裡……老爺子已經教訓過他了,柚柚,你彆難過啊……”
手機彼端,棠柚被這一句話爆炸的信息量鎮住了。
伯母這意思是——
蕭維景沒有上遊艇?
那昨晚上到她房間裡的這個“蕭維景”是誰?
這麼多天來,從一開始就對她的表現毫無厭惡的家夥……不是蕭維景嗎?
棠柚捏著手機,下意識地看蕭則行的方向。
他站在後甲板上,剛剛順利地釣上來一隻金槍魚。
金槍魚還在甲板上,隻有尾巴還在動;旁邊的鄧玨和郝勻都在稱讚,海員嘗試著把金槍魚放入事先準備好的魚簍中。
蕭則行低頭,正在往鉤上放新的魚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