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柚一過來,不少同學放下手中的杯子,笑著叫她。
班寵也是打趣,棠柚不僅人漂亮,性格也仗義,敢愛敢恨招人疼,無論異性緣還是同性緣都很好;班裡人紛紛表示“班花”這個頭銜太過於套路化,最終決定稱她為“班寵”。
被全班人寵愛的女神。
雖然近四年未見,大家大多都還在讀書,變化並不大。
棠柚唯獨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見文靈。
她一身白色的套裙,優雅而疏離地微笑著。
一個好好的聚會,因為文靈的出現,棠柚頓時覺著不適起來。
先撩者賤,棠柚不想因為個人恩怨破壞難得的聚會,全程視文靈如空氣。
文靈當初輟學的早,在班級裡也沒有什麼知心的朋友;不過畢竟是同學,許久未見,還是有兩三個人和她寒暄幾句。
很快也因為找不到共同話題而冷場。
文靈很平靜,就算沒人和她說話,她也不在意。
馬老師年紀大了,喝不了太多酒,大家也都體諒,多用果汁代替;到了這一桌時候,馬老師一看到棠柚,笑開了,調侃:“小糖糖現在可找到成熟穩重的男朋友了?”
棠柚從小好看到大,高中時候素麵朝天水靈靈,公認的女神。
高一時候隔壁班有兩個男生為了她,爭風吃醋打起架,教導主任把三個人叫去一同處理,最終做了一齊停課一周的處罰。
棠柚偏不服氣,問教導主任:“這件事情和我沒有關係,您為什麼還要批評我?這算不算懷璧其罪?”
教導主任還是第一次遇到敢和他嗆聲的女學生:“如果不是你故意招惹兩個男同學,他們怎麼會因為你打架?”
棠柚仰著臉,傲然地說:“我對自己未來的伴侶要求很高,一定要是成熟穩重的;我不可能在這個階段早戀,更不可能主動招惹他們。”
一番話逗得趕來的班主任笑起來。
最終,在馬老師的擔保下,教導主任免除了對棠柚的懲罰;而班寵的擇偶標準,也開始不脛而走。
現在班主任提起這茬來,明顯是對她的調侃。
棠柚還沒回答,角落裡的文靈先笑起來,聲音爽朗:“馬老師,柚柚早就訂婚了,您忘了?”
棠柚笑容微斂。
馬老師也記起來了:“好像有這麼回事……”
剛剛還歡聲笑語的桌上瞬間冷場了幾秒。
關係密切點的同學,都知道棠柚這個未婚夫與她關係不好,倒是和文靈有點不清不楚的關係。
今天晚上棠柚和文靈一起過來,已經讓不少同學暗暗捏了把汗;現在文靈直戳戳地說出來,諷刺意味滿滿。
棠柚倒是沒有生氣,她很平靜地朝著文靈笑了笑:“我覺著馬老師沒忘,倒是你忘的乾乾淨淨呢。”
班長忍不住笑了一聲,立刻伸手捂住嘴巴。
可不是麼?文靈早就知道蕭維景是她未婚夫,這麼多年來還一直牽扯不清。
馬老師笑著看向文靈,和藹可親:“文靈是吧?老師記得你當初輟學突然,沒參加高考吧?現在在做什麼啊?我覺著你那時候遊泳還挺好,不繼續深造可惜了……”
幾句話都在往文靈心窩裡捅刀子,她竭力控製自己不生氣,勉強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謝謝馬老師關心。”
馬老師拍了拍棠柚的手,語重心長地說:“小軟糖,你一直是個好孩子;凡事彆認準一條路走,偶爾回頭,也彆有另一番天地。”
棠柚感動地上前,輕輕地抱了抱她:“謝謝老師。”
馬老師沒在這桌留太長時間,很快又去了下一桌。
因著文靈剛剛一攪和,桌上氣氛發生了點微妙的變化;剛剛還和文靈說話的幾個人,不約而同地遠離了她一些。
也有的站起來,借著補妝的機會拉手出去,靜悄悄地“科普”文靈做的事情。
棠柚中途去了趟衛生間,不期想,文靈也跟過來。
文靈對著鏡子洗手,笑:“棠柚,你現在是不是特彆討厭我?”
棠柚把手烘乾,垂著眼睫,諷刺一笑:“你配嗎?。”
文靈聽到這番話,也不在意。
水淋淋的手抽出紙巾擦乾,她掏出粉餅,對著鏡子細細補妝:“可惜了,你那麼費儘心機地想要嫁給蕭維景,但他不喜歡你呀。能叫他不惜挨老爺子教訓也要和你解除婚約,說起來,你這未婚妻做的可真夠失敗的。”
棠柚懟:“關你屁事。”
不娶她正好,她也不想嫁。
這點攻擊對於她而言不痛不癢,棠柚轉身離開。
文靈緊跟幾步,陰魂不散,似是打定主意要跟著她,聲音壓低:“不過這些都還好吧,唯一讓我痛心的一件事。就是曾經的美人魚,現在變成旱鴨子,實在是太——”
話沒說完,棠柚臉色瞬間變了,隨手從旁邊桌子上拿了一瓶開啟後的紅酒,兜頭澆了文靈一臉一身。
嘩嘩啦啦。
眾目睽睽之下,誰也沒想到她會這麼做。
文靈也愣了。
她今天穿的是白色的套裙,沾上酒漬十分的明顯;頭發已經完全被紅酒澆透,在臉頰上橫流,她驚愕地張大嘴巴。
澆完酒,棠柚重重把空瓶子放在桌子上,冷眼看著文靈,終於罵出了一句臟話:“臭婊、子。”
她轉身就走。
手還是不受控製,顫抖的厲害。
隻來得及在微信上和班長說了一聲,棠柚咬著牙,再也看不下去文靈。
她的話勾起那段陰霾的回憶。
棠柚離開宴會廳,直直下了停車場,她坐在車裡平息了好久心情,等到確認自己心跳平靜下來之後,才開車離開。
出了停車場沒多久,剛準備提速,前方的車子突然一個急刹車,停的毫無征兆,驚的棠柚一腳急刹車停住。
仍舊不可避免地追了尾。
雖然有安全帶緊緊拉著,卻還是狠狠晃了一下,她胃裡因衝擊不可避免地難受乾嘔。
棠柚抖著手,先給交警打了電話,聲音冷靜,如實地彙報目前情況;做好這些之後,她抖了好多下,也沒能打開身上的安全帶。
棠柚這才發現,自己如今的手腳都嚇的發軟。
耳旁似乎有巨大的機器在咆哮,發出令人不舒服的噪音,轟轟作響;耳鳴陣陣,她有點難受。
正在努力地繼續和安全帶做著鬥爭,忽然聽到有人在敲車窗。
起初還以為是幻聽。
棠柚循聲望去,隔著沾著水的玻璃,看到了蕭則行的臉。
他皺著眉,做了個手勢,示意她打開車門。
棠柚顫抖著手,打開安全鎖。
鎖解開的下一刻,蕭則行用力地拉開車門。
他傾身過來,清淡而好聞的雪鬆和香根草的氣息頓時充斥著整個車廂。
蕭則行沒有笑,頰邊的那個酒窩消失的無影無蹤;他問:“柚柚,你沒事吧?”
她需要隔上幾秒才能反應過來。
棠柚點頭:“還好。”
看著他的目光,她又很誠實地補充:“沒有受傷,就是怕到腿軟。”
這次是真的被嚇到了。
棠柚先前看過那麼多車禍的宣傳片,告誡人們安全駕駛;有很多為了起到警示作用,放的都是車禍現場的監控。
她有些懼怕,自己開車時候永遠都謹小慎微,遵守交通法律法規,從來沒有過逾矩的行為。
卻沒想到還是遇到這種事情。
蕭則行乾淨利索地解開了安全帶,打開燈,仔細確認她身上沒有傷痕之後,說了聲抱歉,把她從駕駛座上抱下來。
落地的時候,棠柚的腿還是軟的,不得不依靠著蕭則行,才不至於摔到地上。
來時還是蒙蒙細雨,現在雨水已經變大了,劈裡啪啦的。
蕭則行解開風衣的紐扣,把她拉到自己懷中,暫時遮擋。
助理急匆匆地走過來,撐著一把大黑傘,替兩人擋住雨水。
“沒事,柚柚,”蕭則行的手規矩地扶著她的胳膊,不碰其他部位,低聲安慰著她,“隻是一個小意外而已。”
她看上去很不好,臉色和嘴唇蒼白,眼睛沒有焦距;和她說話時候,她需要隔上一段時間才能慢慢地回答上來。
棠柚心跳很快。
很慌亂。
蕭則行捏著她的手,想要試試她此時的體溫:“乖柚柚,彆怕。”
棠柚不住發抖的手終於讓蕭則行意識到不對勁兒:“你很冷?”
棠柚點頭。
她現在的冷,不僅僅是身體上,更多是後怕一點一點滲出來的涼意——
萬一剛剛刹車不及時、狠狠地撞上去怎麼辦?
蕭則行脫掉風衣,小心翼翼地把棠柚裹在自己衣服裡麵。
她個子太小了,衣服到了她身上幾乎要拖地,蕭則行不得不俯身,隔著外套抱了抱她,低聲問:“現在還冷不冷?”
棠柚眨了眨眼睛,仰臉,終於能夠看清楚他。
蕭則行的神情是從未見過的嚴肅。
剛才的恐懼令棠柚唇色發白,她沒哭也沒尖叫,其實已經嚇破了膽。
棠柚點點頭,小聲地向他道謝:“謝謝二叔。”
耳旁的轟鳴噪音漸漸地開始消失,雨水落在傘上,嘩嘩啦啦,聲音清晰。
蕭則行的體溫偏高,衣服替她擋住了夾雜著斜雨的冷風。
她感覺自己從那種深深的恐懼中被重新拽回人世。
好在開車速度並不快,外加刹車還算及時,前方的車子時候尾部被撞了一個大大的凹洞。
棠柚慢慢冷靜下來,終於開始觀察周圍情況,她瞧著這車眼熟,下一刻就明白了——
這是蕭維景的車。
文靈打開駕駛座旁邊的門下來。
她的白色套裝上仍舊充滿了酒漬,隔著不遠,她撩了下臉頰旁的頭發,抹了把和酒漬混合在一起的雨水。
文靈沒能看清楚蕭則行的臉,往他們二人的方向又走了幾步。
如今夜色太深,又下著大雨,她隻能看到一個高大的男人扶著棠柚,而棠柚身上還裹著那個人的外套。
文靈眯了眯眼,忍不住諷刺地笑了笑。
轉過臉,她調整情緒,開始打電話,聲音並沒有刻意壓低,剛好能讓棠柚聽到:“維景,你現在還忙嗎?……嗯,我這邊出了點意外,你現在能不能過來一下——”
話沒說完,手機直接被人拿走。
文靈手中空空如也,一抬頭,看到蕭則行,驚的睜大了雙眼。
蕭則行久居海外,她並不認得他。
令文靈震驚到傻眼的,是他和蕭維景相仿的眉目。
眼睛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氣質卻截然不同。
明明容貌相仿,蕭維景總是在笑,發怒時候也不會讓人恐怖;而此時,眼前的男人,沒有對她說一句話,卻令文靈忍不住顫栗。
這人……是誰?
蕭則行一眼也沒看她,沉著臉對著手機那端說:“維景,我是你二叔。”
不等那邊人回答,他眉峰冷冽,音色低沉,隱隱壓著怒氣:
“立刻滾過來。”
“就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