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蕭則行視角(二合一)(1 / 2)

白蓮花掉馬以後 多梨 19706 字 8個月前

某種意義上而言,蕭則行和棠柚的第一次交際,在他七歲那年。

蕭則行被孟雲秋收留的那段時間。

棠柚尚未出生,她母親蘇媛前來探望孟雲秋,一看到他,笑了,親切地俯身,柔聲問:“你就是小星星吧?”

不等蕭則行回答,孟雲秋便走出來,叫她:“阿媛?外麵太陽大,你進來說吧。”

孟雲秋笑著同蕭則行介紹:“這是蘇媛,棠宵的妻子,你叫她一聲蘇阿姨就好。”

蕭則行禮貌彬彬:“蘇阿姨好。”

蘇媛笑著遞給他一顆糖,誇獎:“真乖。”

進了房間之後,蕭則行才發現,蘇媛懷孕了。

她穿了件白色的裙子,很長,裙擺也很大,剛好遮住;外麵太陽刺眼,乍一看,瞧不出來,進房間後才看得出她隆起的小腹。

孟雲秋對蘇媛說:“你這孩子也太不會照顧自己了,都七個月了,怎麼肚子還這麼小?我聽人說你現在還跑出去談生意——棠宵就是爛泥扶不上牆,你何苦這麼難為自己?”

蘇媛聲音溫柔:“夫妻啊,本來就該相互擔待。您放心,等忙過這一陣,我就好好地養胎,我身體也沒大礙。”

蕭則行泡好茶,聞言,也沒給她送,而是倒了溫熱的牛奶。

孟雲秋瞧見了,笑:“把杯子送到我這裡來吧,你蘇阿姨不喜歡奶味兒。”

說話間,蘇媛從他手中接過杯子,眼睛彎彎:“謝謝小星星啊,阿姨可以喝;說來也奇怪,以前聞到就要吐呢,懷孕後竟然開始喜歡喝了。”

孟雲秋笑吟吟:“多半是你肚子裡的小饞貓饞奶呢。”

大人說話,蕭則行並不會參與;道彆之後,他折身離開,仍舊不可避免地聽到身後兩人的談話——

蘇媛問:“您真的打算繼續養著這個孩子?”

孟雲秋歎氣:“我先前欠他一個人情,現在也算是還上。”

“蕭先生真的不肯認?畢竟是親生骨肉啊。”

“倒也不是不肯……”

後麵的話,蕭則行沒有再聽。

他大致能猜到孟雲秋會說些什麼。

他的父親並不愛他。

一直到七歲之前,蕭則行對自己父親的印象,都來源於偷偷私藏下來的一張照片。

那是一張母親和父親在結婚時候的合照,照片上的兩個人誰都沒有笑,板著臉,十分嚴肅。

不像是新婚夫妻,倒像是一對仇家。

父親從未探望過他。

包括他的生日。

除卻這一點之外,蕭則行的生活和其他同齡人並無區彆,在物質方麵,甚至要更為豐厚。

母親申元曼完全不用出去工作,每天做的事情就是喝茶、一遍又一遍的換衣服、讀書看報;她會請來發型師,花費掉一整個下午的時間做頭發,再自己對著鏡子麵無表情地剪個亂七八糟;也會故意從臥室窗子裡把首飾丟出去,再命令傭人找遍每一寸土地,一定要給她找到。

蕭則行不理解自己母親的行為,他不明白母親為何以捉弄人為樂,正如他不明白母親為什麼喜歡在晚上拿刀子割傷他的皮膚,要一點一點放他的血。

彆墅中的傭人並不多,原本有一位專門照顧蕭則行的趙阿姨;但蕭則行過完六歲生日之後,趙阿姨就被辭退了,也沒有再請新的人過來,申元曼細聲細氣地對著傭人說,自己完全可以照顧好他。

其實那時候的蕭則行已經不需要人照顧,他學習東西的速度很快;關於用餐的禮儀,趙阿姨早就耐心地教過他——

“你是先生的親生兒子,他遲早會接你回去,”趙阿姨這樣對蕭則行說,“你母親犯的錯和你沒有關係,先生現在隻是遷怒,等氣消了,就會沒事。”

蕭則行隱約聽說過母親犯的錯事。

結為夫妻的人應當對對方保持忠誠,然而他的母親卻和另外一個男人相愛。

這是一件無法被原諒的事情。

父親因為這件事情憎惡他母親和他,命令他們搬出去居住;同申元曼相愛的那個男人去世之後,申元曼的精神狀態逐漸崩潰變壞。

直到趙阿姨離開,申元曼才開始折磨他,放他的血——

“你是我兒子,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怎麼會不喜歡你呢?”申元曼掐著他的臉頰,歎息,“但你長的和你爸太像了,你有他一半的血,想想我就覺著惡心。等你把他的血流乾淨了,媽媽才能毫無芥蒂地疼你啊,小星星……”

申元曼的性格變得越來越古怪,白天仍舊會變著法子折騰傭人,晚上則是變著法子折磨他。

蕭則行不是沒有向傭人求助過,他卷起袖子,給那些傭人看自己胳膊上的傷痕,然而傭人臉上滿是驚恐。

他一轉身,看到申元曼站在身後不遠處,靜靜地注視他。

第二天,傭人就被辭退,理由是盜竊申元曼的項鏈。

這樣的生活持續到他七歲生日,申元曼變本加厲。

那天她給傭人都放了假,廚師司機都不在,蕭則行忍無可忍,推倒她,拖著傷腿,冒雨跑出去。

是孟雲秋把他從泥水中扶起來,並收留了他。

……

蕭則行十分敬重孟雲秋。

比對父親和母親要敬重的多。

蘇媛中午留在這邊吃飯,笑著與孟雲秋聊天。

蕭則行在孟雲秋這邊生活已經有兩個多月,還是第一次見她與人聊的這樣開心;言語間提及蘇媛腹中的孩子,求子心切的棠宵早就做了檢測,知道是女孩之後,頗為失望。

但蘇媛頗為珍愛自己的第一個孩子,在取名這件事上極為慎重。

棠宵取了幾個名字,十分隨意,她都不喜歡,請大師測過之後,自己定下幾個字,柚、楠、橙、橘,也不知道該選哪一個合適。

孟雲秋把目光投到蕭則行身上,問:“你覺著哪一個比較好?”

蕭則行建議:“既然難以抉擇,不如抽簽。”

蘇媛十分讚同這個法子,讓人拿來紙筆,端端正正地寫下,疊了四個紙條;她很喜歡蕭則行,笑著讓他來選。

蕭則行拿了一張紙條,展開看,端端正正的一個“柚”字。

“那就叫柚柚吧,”孟雲秋笑著說,“柚子象征團圓,吉祥,還有庇佑的含義,是個好名字。”

蘇媛摸摸蕭則行的臉頰,逗:“要是輩分上沒有差距,我還真想給你和我孩子定個娃娃親。”

“可彆說了,”孟雲秋搖頭,“兒女長大了自有兒女的想法,我們這些做長輩的,還是不要妄加乾涉。”

“也對,”蘇媛愛憐地摸摸肚子,“我隻希望柚柚能夠平平安安長大,找一個真心喜歡她的人,能夠做自己想做的事,簡單快樂地過好這一輩子。”

蕭則行並沒有把這個小插曲放在心上。

隻是件小事。

沒多久,蘇媛發現棠宵出軌,默默找孟雲秋哭訴,孟雲秋主張蘇媛與棠宵離婚,孩子由她們來撫養。

但蘇媛始終堅信棠宵會回心轉意,孟雲秋怨怒她,恨鐵不成鋼,卻也無可奈何。

話不投機,兩人關係開始一點點變僵。

孟雲秋也不可能真的一直照看他,過了很長一段時間,蕭老爺子終於肯把他接回去。

老爺子對他說不上壞也說不上好,他工作忙,極少與蕭則行交流;兩個人與其說是父子,更像是上司與下屬。

嚴格而疏離地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蕭則行讀寄宿製學校,完全封閉式管理,每周五才回家。

時間最長的一次,蕭則行與父親長達兩個月不曾見過一次麵。

那一次,老爺子回來時是個傍晚,蕭則行已經許久未見到父親,十分想念。

在樓上看到車子亮光時候,他立刻下樓,早早地站在門口相迎。

燈光並不明亮,光芒熹微。

老爺子笑著信步走來,俯身抱住他。

這還是回家之後,父親第一次抱他。

也極少這樣對他笑。

蕭則行微怔。

下一刻,他聽到老爺子慈愛的聲音:“維景?一個月不見,都長這麼高了。”

蕭則行說:“爸,我是則行。”

老爺子鬆開手,看著他,笑容收斂:“嗯。”

“早點去睡吧,”老爺子問,“來這裡等我做什麼?喂蚊子?”

老爺子進房間時候昂首挺胸。

像是被踩住痛處的貓。

與蕭則行不同,蕭維景一直受到老爺子的喜愛。

老爺子一直信奉著“抱孫不抱子”的原則,哪怕蕭則行與蕭維景隻差了三歲,在老人家眼中,蕭維景可以寵,但蕭則行不可以。

關於他不喜歡蕭則行這件事,蕭家上下人都明白的清清楚楚。

蕭維景性子直,聽到這個消息,第二天就忍不住過來找他。

蕭維景直戳戳地問:“二叔,爺爺不喜歡你哎,你難受嗎?”

蕭則行收筆,盯著自己剛剛完成的畫,反問:“為什麼要難受?”

蕭維景拿著書,完全看不進去,直接丟在桌麵上,十分驚奇:“可是你得不到父愛啊。”

“既然從沒有得到過,”蕭則行將筆放入清水中,仔細涮洗,“那有沒有對我來說無所謂。”

蕭維景被他這一段話繞過去,好久,才呆呆地應了一聲。

蕭則行沒有同他繼續說話,靜心屏息,將毛筆洗乾淨,掛在筆架上。

老爺子雖然不怎麼與他親近,但是在孩子教育上也沒有絲毫馬虎。

蕭則行左撇子,先前申元曼不在意他如何,隻要不缺胳膊少腿就行;孟雲秋對自己要求嚴苛,但鮮少要求他一個孩子。

還是老爺子瞧見了,硬生生地逼迫蕭則行改掉用左手的習慣,要求他必須使用右手。

為了磨蕭維景的性格,老爺子請來一位專門教授山水畫的老師,順便讓蕭則行跟著一起學習;蕭維景對此興致缺缺,沒什麼耐性,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倒是蕭則行認認真真地完成老師布置下來的任務。

蕭維景畫到一半就開溜,筆和書都胡亂堆放。

他不喜歡自己動手收拾。

書房門開著,蕭則行將自己剛完成的畫放在矮台幾上,準備晾乾墨後再收起來;尚未來得及整理硯台,聽到一聲稚裡稚氣的“哥哥”。

他轉身,看到了一個白白淨淨的小團子。

小團子紮著兩個小丸子頭,眼睛烏溜溜,葡萄一樣,大紅色的小裙子,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

蕭則行問:“你是誰家的孩子?”

小團子不說話,她的目光被旁邊矮幾上的畫吸引住了,邁著小短腿跑過去,看了一陣子畫,又仰臉看蕭則行,笑起來甜甜的:“哥哥真好看。”

蕭則行沒有和小孩子打交道的經驗,他剛準備叫人把小團子領走,這個小團子就好奇地伸手,摸了一把剛剛碾好的墨,肉乎乎白白淨淨的五根手指在墨水裡戳了戳,就要往自己嘴巴裡放。

要不是蕭則行眼疾手快,及時拉住她的手,成功阻止,這小團子還真的要傻乎乎地把墨水吃了下去。

抓住小團子的手力氣大了些,小團子一撇嘴,大眼睛看著他,眼淚就啪嗒啪嗒地掉,委屈巴巴地哭:“哥哥打我。”

蕭則行被小團子的眼淚弄的手足無措,不得已,俯身抱住她:“好了好了,哥哥不是故意的,彆哭了好不好?”

小團子抽抽噎噎地,小手一甩,幾滴墨汁濺到他剛剛完成的畫上。

蕭則行也顧不得了,隻想著怎麼哄好這個小家夥。

眼看著她伸著臟乎乎的手要抹眼淚,蕭則行不得不抽了紙巾,耐心地給她擦拭乾淨手指,笨拙地哄:“彆哭了,哥哥不怪你。”

小團子雖然瞧上去肉嘟嘟的,但並不重;至少對蕭則行而言,抱起來這麼個小家夥輕而易舉。

他不知道小團子是從哪裡來的,頭疼不已,準備抱著她出去找傭人。

剛剛出門沒多久,小團子就揪住他的襯衫,急切不已地開口:“哥哥哥哥,廁所廁所,糖糖想噓噓。”

蕭則行聽她說話,頓時神經緊繃,立刻往衛生間的方向走。

小團子腿短,走的慢,真要是放她自己磨磨蹭蹭地走,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到衛生間。

蕭則行不得不嚴肅臉警告她:“你再忍忍,千萬彆——”

一句話沒說完,他敏銳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緩緩地滲入他的上衣。

起初是一點,慢慢地是一片。

緊接著聽到小團子弱弱的聲音:“晚了,哥哥,已經噓噓完了。”

蕭則行低頭,看著小團子仍舊揪著他的衣服,對著他露出無辜且甜美的笑容。

蕭則行麵無表情地把小團子放下來。

她紅色的裙子已經濕了好大的一片,一臉的天真無邪,叫他:“哥哥,你能帶我去換衣服嗎?”

蕭則行按住太陽穴。

小孩子不懂事這很正常,不能打孩子畢竟她啥都不懂……

冷靜下來之後,才將她交給傭人。

離開前,小團子穿著**的裙子,絲毫沒有愧疚之心,還禮貌彬彬地朝他揮手道彆:“哥哥再見。”

蕭則行揮手:“再也不見。”

蕭維景聽到這件事,足足笑了半個小時,才幸災樂禍地告訴蕭則行:“這小姑娘叫糖糖,是棠爺爺的孫女,爺爺可寵她了。尿你一身算什麼?就算是她尿老爺子一身,老爺子也絕對不會生她一點兒氣。”

說到這裡,蕭維景又笑:“也虧得你脾氣好,要是她敢尿我身上,我能直接把她打到連她媽都不敢認。”

蕭則行並沒有理會蕭維景,他洗了好幾遍澡,換好衣服,正耐心地在被小團子弄汙的畫作上添上幾筆。

幾團墨點,頓時成了盛開的梅花。

一個不怎麼熊的熊孩子而已,蕭則行並未放在心上。

以後隻要彆再來惹他就行。

一語成讖,他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小熊孩子,直接被老爺子打包送去大洋彼岸求學。

高中、大學、工作,蕭則行獨身一人在異國,從零開始,生意越做越大,公司員工人數越來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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