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一口,田鶴我求你了。”邱月的聲音裡多了點顫抖。“從昨天開始就沒吃啥東西,你說你作踐自己圖什麼啊?”
“我隻是稍微有點累,馬上就吃。”
“行,你說的。一會兒得吃光。”邱月吸吸鼻子。“老混賬,你當初那副勁兒呢?是誰跟阮教授保證‘絕對奮戰到最後一秒’的?瞧你這蔫樣。”
“……我隻是稍微有點累。”田鶴重複道。
“我幫你按按腿。”
“小月……”
“嗯?”
“彆再一個人出外勤了,好嗎?至少保證身邊有個人。”
“知道啦,耳朵都要起繭子了。先照顧好你自己吧,大家都等你好起來呢。”
“張亞哲可以接我的班。”
“……田鶴你這話什麼意思?”
“生死有命。”田鶴的聲音有種灰燼似的冰冷,沒有半分生氣。“我希望你沒乾什麼傻事,小月。人的時候到了啊,就得走——你看這窗戶,咱們硬是讓它看起來亮敞。可誰都知道咱在地下,窗戶外麵隻有泥。”
阮閒聽不下去了。
他沒去吃晚飯,徑直回了自己的新房間——準確的說,是回了張亞哲他們的隊伍宿舍。
宿舍的構造很簡單,一個大廳連著四個七八平米的小房間。比起之前住的觀察室條件差些,廁所和衛浴是公用的,都在宿舍外。
一般隊伍都是三個人,第四間的空房通常被當做修理間。阮閒臨時加入,它今天才被清理出來。原本擱置在房間的機械被放進大廳,亂七八糟地堆成一堆。眼下宿舍裡一片寂靜,張亞哲等人應該還在吃晚飯。
阮閒衝進還散發著鐵鏽和黴菌味道的空房。他反鎖上門,關好燈,噗通倒在硬板床上,連槍套都沒摘。
“你在做什麼?”見沒了外人,唐亦步不再直挺挺地站著,他坐上地板,雙臂疊上床沿,舒適地趴好。黑暗之中,金色的眸子閃著點點微光。
“思考。”阮閒轉過身,背對那張近在咫尺的漂亮麵孔。
“你早就知道張亞哲有問題,並且向我詢問過情報。”唐亦步的語氣十分肯定,“如今避難所的最高領袖已經表了態,田鶴不打算追究這件事。再糾結這個問題也沒有意義。”
他伸出一根手指,戳戳阮閒的背:“不過我很好奇你其他的情報源。”
阮閒麵對黑暗的牆壁,露出一個苦笑。是的,自己的確刺探過唐亦步的口風。唐亦步曾明確表示過,“現在的”張亞哲和以前的那位能力並無明顯差彆。
他不介意禮尚往來一下,透露些許想法。
“沒有其他情報源。”阮閒實話實說。“我也是今天才基本確定——張亞哲應該不知道自己被動過手腳。如果他有自覺,借口罐頭丟失,或者在外食用部分後遺失剩餘。沒人會太過追究。”
但他不僅“開了罐頭”,還特地把剩餘部分帶回了避難所。如果是罐頭有問題,人都能混進來,這種乾擾手段未免效率太低。目前看來最大的可能……
“罐頭的謊言不是為避難所準備的,它隻需要騙過‘張亞哲’自己。”
阮閒緩慢地繼續:“根據丁澤鵬今天的說法,除非受了重傷,張亞哲不可能隨便做出丟失罐頭這種事。而要保證張亞哲能獨自回到避難所,他的傷勢又不能太重。”
“另一方麵,偽造者應該無法完美複現罐頭的細節,以張亞哲的經驗可能發現蹊蹺。那麼為了解決這些矛盾,讓張亞哲以為自己‘吃掉了罐頭’是最合適的選擇。那個罐頭能提供遠遠多於一日的口糧,把吃不完的部分帶回避難所,也最符合張亞哲本人邏輯。”
唐亦步用手指在他的背後畫起來圈:“所以你把這件事交給人類的領袖判斷。”
“是,我的情報終究不足。至少我現在還想不通,這位‘張亞哲’來這裡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以及他是整個人被換掉了,還是單純的記憶置換……田鶴比我更有能力做出判斷。”
“無所謂。”唐亦步手頓了頓,“我說過,我有自信保證你的安全。”
阮閒翻了個身,直視那張讓人很難生出怒火的臉:“對我來說有所謂。田鶴的第一反應是銷毀證據,他很清楚發生了什麼。這個避難所有問題。”
“我不能理解。”
唐亦步收回手指,改戳起阮閒的耳垂。
“你放棄自己的信息優勢,直接跳出來和我談判。又在有退路的情況下,堅持接受這枚可能致命的耳釘。如今你急著知道真相,人類避難所有沒有問題明明和你無關——我本可以為你安排好一切,從安全的環境到優渥的生活,而你隻要配合我就好,不需要做任何無謂的擔憂。”
“作為代價,情報要通過你取得,救人要由你批準,行動要受你監視。”阮閒歎了口氣。“之前那叫飼養,不叫合作。”
唐亦步唔了一聲,指尖順著阮閒的耳垂移動到眉心。他臉上的困惑非但沒有減少,反而濃了幾分。
“……我原以為阮閒隻會給你最基本的生存機能,然後啟動銷毀程序。沒想到他會給你灌注人類記憶,甚至高於人類的智能。你對人類如此熱心,是因為他給你安排了‘救助人類’的使命嗎?”
“或許吧。”阮閒繃緊身體。“你很了解阮閒?”
“接觸過。”
“……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唐亦步收回手指,這一回他沉默了很久。
“綜合人類那邊的評價,他是一個殘酷的人。”那仿生人語速緩慢。“我同意這個看法。”
作者有話要說: 開始揭秘啦XDDD
小修了一下昨天的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