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聲槍響,雷哥倒抽一口氣。他的手還沒來得及從阮閒的腰側挪開,身上就多了幾道血痕。
一顆子彈擦傷了他的太陽穴,從耳朵上方堪堪飛過,血液順臉頰慢慢流下。另兩顆在他脖頸上留下兩道紅痕。兩道紅痕交叉處剛好是頸動脈的位置。
而他根本沒看清那漂亮青年的動作。
自稱雷哥的男人剛抬起拳頭,槍口就頂上了他的心臟。
“您和剛哥交情不淺,大約也是個人物。要就這麼死在這裡……怎麼說來著?也挺浪費。”阮閒再次露出禮貌的微笑,可伴隨冰冷的槍口,微笑完全變了味道。“順便我後麵那位是我的人,您也不用再費心了。”
唐亦步還蹲在後麵,悠哉地雙手舉起半睡半醒的野貓。野貓炸起毛,發出不滿的尖叫。
“敬酒不吃吃罰酒。”雷哥臉色黑下來,朝阮閒腳邊啐了口濃痰。“以後有你們哭著求饒的時候。”
“也祝您早上好。”阮閒的微笑和槍口紋絲不動。
剛子臉上的漠然消失了,確定雷哥灰溜溜地消失在廢墟拐角,他目光複雜地看向阮閒。
“我猜餘樂不是很喜歡剛才那位先生。”阮閒收起槍,把貓從唐亦步手裡放走,隨即將那恨不得把“軟弱無害”刻臉上的仿生人拽起來。
“唔,船長說過,殺人要付代價。”剛子模棱兩可地答道。
阮閒短促地笑了聲。
要是他倆貪圖安逸,不至於對剛剛那位潛在“後路”甩臉子,大家相安無事。要他倆“有點本事”,無論大小,衝突總會有點。不會有太多遵紀守法的好公民造訪這裡,那位用於“測試”雷哥無疑性命堪憂,搞不好還會用性命給他倆添點外債,好讓餘樂坐享其成。
但阮閒心情不錯,這次試探無疑給了他一個機會——自然暴露實力的機會。
MUL-01不會傻到把眼線插到接觸不到核心信息的底層,有隸屬主腦的人八成都在中高層待著。而他的目標塗銳無疑也是高層人士。
他有必要接觸到他們。
見阮閒不再吭聲,剛子再次轉過身:“這邊請。”
這回壯漢的口氣聽起來客氣多了。
他們的終點是個保存還算完好的倉庫。裡麵飼養了不少圓滾滾的球狀機械,它們在圍欄裡撞來撞去,哢哢啃噬圍欄邊上的金屬碎片。剛子扯緊鎖鏈,從圍欄裡拉出來一隻,給它塞上半圓形的嚼子。
將那椰子大小的球狀機械裝進鐵籠,他衝兩人擺擺手,帶領他們順螺旋樓梯向上走。
“按規矩,這次我得跟你倆說清楚情況。”
等登上廢墟海表麵,陽光下的剛子麵色嚴肅。他弄了輛改造後的三輪貨車,將裝有球狀機械的籠子草草扔進車鬥,然後往遠方指了指。
“這次不用賭命,走石號給你們支持。待會兒我帶你倆去深潛碼頭,還是上次的地方,醫院是不?摸清那一個建築就夠了。物資嘛,隻需要帶上來藥和明滅草,其餘東西歸你們。”
阮閒表情凝重起來,他沒看向剛子,隻是直直盯向剛子指向的地方。
“哦,你瞧見啦。”剛子咧嘴一笑,“那是湮滅點。”
剛子指向的方向有個漆黑的圓形空洞。
它就那麼懸在半空中,吸進所有的光,黑得讓人心悸。他們離廢墟海的末端還很遠,但那股未知的壓迫感還是讓人喘不過氣。廢墟海正朝那空洞隆隆前行,如同一條緩緩沒入洞穴的巨蟒。
“主腦搞的,我也不懂啥原理。反正它隻能吸住沒生命的東西。”
剛子拍拍裝有機械生命的鐵籠。
“現在你們深潛的地方離湮滅點不過五六公裡,得帶上它——我們管這叫鐵珠子,要湮滅點離得太近,它會大聲尖叫。到時候你們趕緊發信號,我們會把潛水衣投過去。”
“隻能吸引沒有生命的廢墟,那麼生命體接觸到它會怎麼樣?”阮閒安靜地發問,他盯住那個讓人毛發倒豎的圓形虛空,心裡隱隱約約有了答案。
“還能咋樣,全被攪碎唄。之前有不怕死的試過,結果我們拖回來一半屍體。是真的齊齊一半,腦瓜中間分開的那種。”剛子用兩隻大手比劃,“要不是明滅草喜歡長在那附近,誰願意往那邊跑。得罪了,兄弟,新人就得乾乾臟活。”
“理解。”阮閒跨進車鬥。
唐亦步靠在車鬥邊,他凝視了會兒遠方漆黑的湮滅點,側過臉。側臉的輪廓弧度柔和,讓人很容易心生好感的長相。
他衝剛子眨眨眼,語氣透出擔憂:“我們要乾多久?什麼時候能做點室內活計?”
這家夥八成想早點開始自己的觀察大計,阮閒繃著臉想。
剛子不出意料被騙了過去:“我們沒那麼多講究,探一周吧,到時候該攢的也攢夠了。再之後就看你倆想做啥。”
說罷他看向阮閒:“你實力不錯,我額外多個嘴——值錢的貨先好好留手裡,彆太早換出去。如果這次你們能活著回來,就有資格參加大集會了。我嘴笨,說不好,到時候老塗會跟你們講清楚。”
“講清楚什麼?”
壯漢笑了,笑容襯著燦爛的陽光和背後的虛空,顯得有些怪異。
“還能是啥?”剛子露出微黃的牙齒,“講清楚咋在秩序監察眼皮子底下多喘兩口氣唄。要不是為了活命,這年頭誰還專門整個船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