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多了些聽不出是舒適還是痛苦的哼哼聲。
看來他們是注定沒法安心探索二樓和三樓了。阮閒和唐亦步對視一眼,簡單做了個手勢。他沒有出聲,通過耳釘向唐亦步簡單地傳出信息。
【一點鐘方向。老地方。三人。】
腦袋上頂著個鐵珠子,唐亦步沒點頭,一隻手簡單比了個OK的手勢。兩人熟門熟路地回到四樓,躡手躡腳在船後藏好。
阮閒蹲在傾斜的船頭邊緣,稍高的唐亦步將身體前探,下巴擱在阮閒頭上。那仿生人頭頂的鐵珠子也學著兩人動作,微微從船頭邊緣探出一點點。
阮閒強行按捺住掀翻背後兩位機械生命的衝動,耐著性子繼續觀察。
這艘船看起來更像是小客艇,表麵被擦拭得很乾淨。它安靜地停在地板上,頂端甚至觸不到廢墟的天花板。連綿不斷的嗡鳴從船內傳出,八成就是剛才那人所說“驅趕腹行蠊的音波”。
兩個男人正在他們麵前漂浮。
那是真正的漂浮。他們像失重的宇航員那樣浮在空中,腳被鏈子拴在船上,保證他們不至於無意識地撞進明滅草叢。兩個男人大睜雙眼,眼睛一眨不眨。手裡抓滿醋栗似的果實,慢悠悠地往嘴裡塞著,嘴角沾上了大量綠油油的汁水。排泄物的腥臊汙染了空氣,阮閒壓下一陣乾嘔。
瘦巴巴的蔣琳縮在草叢邊,離那兩個正在服用果實的男人遠了些。她似乎想逃得更遠,但整個人讓人不舒服地抽搐著,活像被一隻看不見的大手緊緊捏住。
“沒了。”胡堅迷迷糊糊說道,舔舔手指間散發出綠色熒光的果汁。他的下巴和雙手沾滿熒光,在黑暗中看起來有點可怖。“沒了,沒了。”
阮閒能看清,那男人的眼珠正在毫無規則地快速轉動,瞳仁幾乎要轉出殘影。
然後變成和明滅草果實一般的亮綠。
差不多舔乾淨指間的果汁,胡堅的呼吸帶出些渾濁的氣聲,整個人緩緩摔落在地。他似乎沒搞清楚自己在哪,或者自己屬於什麼物種。男人無聲無息地掙脫了拴住腳的鏈子,四肢怪異地扭曲,徑直向麵前的蔣琳撲去。
後者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翻滾著躲過。而胡堅一半身體撞入牆角,幽靈般沒入,隨後探出。
就像墟盜的船。
“沒了!”他含糊地吼道,揪住蔣琳的頭發,將她往明滅草叢裡拖。蔣琳拔出刀子,果斷割斷了被揪緊的頭發,連滾帶爬地向反方向逃去。
可惜她的運氣實在不怎麼好,另一個吞食果子的男人也吃光了手裡的存貨。他的腳腕虛影般穿過鐵鏈,加入了捕獵同伴的行列。
阮閒悄悄地抽了口氣,麵前的詭異形象讓他的頭皮一陣發麻,頭頂被唐亦步的下巴硌得痛了幾分。發現阮閒吸氣,唐亦步有模有樣地也小聲吸了口。不幸的是,這個糟糕的模仿被最頂上的鐵珠子發現——
“咻——”它繼承兩位的優良傳統,哨子似的來了個大喘氣。
正追殺蔣琳的兩人瞬間轉移目標,四隻幽綠的眼睛登時轉了過來。
“如果子彈對付不了這倆東西。”阮閒衝身後兩隻機械生命咬牙切齒,“我就給你倆兩槍,我說到做到。”
“理論上對付不了。”唐亦步沉痛地表示。“我能先賒著嗎?”
“救救我!”蔣琳非常識時務地大喊,“救救我,他們已經沒救了!”
“那就滾過來!”阮閒吼回去。他扯住唐亦步的領子,毫不猶豫地鑽進那艘船,然後把對方推上駕駛座。“告訴我你會開。”
“我會開。”唐亦步點點頭。
“嘎!”唐亦步頭頂的鐵珠子也學著點點頭,被阮閒一巴掌拍飛。蔣琳估計猜出了他們的打算,尖叫著衝上船。她整個人抖得厲害,瘦削的臉上滿是淚水。
“快,快開船!”她嘴唇哆嗦,聲音都變了調。
唐亦步這次倒不是胡說,他利落地操縱著複雜至極的操作麵板。最後抓穩方向盤,將速度開到最大,越過層層疊疊的廢墟,箭一般向某個方向衝去。
然而那兩個新誕生的幽靈沒有罷休,他們緊緊跟在船後,嘴裡念念有詞。
“沒了,沒了。食物,食物。”
他們前行的動作已經不再像人,四肢扭到極限,更像兩隻貼著廢墟前進的綠色蜘蛛。
“你、你們這是往哪兒走啊。”蔣琳緊緊縮在船頭,“這個方向怎麼像……”
“我猜是湮滅點。”差點被穿過船體地板的人手抓到,阮閒索性坐上桌子。
“沒錯。”唐亦步聽起來情緒高昂。
“你們乾嘛?!”蔣琳尖叫,“那邊是死路,到時候會是前後夾擊!”
“那你知道那兩個東西能堅持多久嗎?最高速行駛的前提下,這艘船的燃料隻能堅持一個小時。”阮閒敲敲駕駛艙的儀表牆。“還是說你想把它倆引回你們的大本營?”
“我不知道,但是——”
“這樣最快。”阮閒平靜地表示,隨手拍拍唐亦步的肩膀。
“肯定還有彆的辦法!你……你們瘋了。”蔣琳的聲音尖利到刺耳。
阮閒愣了幾秒,隨即露出一個微笑:“沒錯,可我覺得這樣也不壞。”
“……我們玩點刺激的吧,唐亦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