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變聰明嗎?”說罷,唐亦步嚴肅地向懷中的鐵珠子提問。
“嘎?”鐵珠子一口咬住唐亦步的外套,愉快地咀嚼。
“它看上去暫時沒有這個需要。”唐亦步誠懇地表示。
段離離深吸一口氣,默默向阮閒的方向退了幾步。她明智地決定自行結束這個話題:“這樣吧,我先帶兩位去客房。晚餐快開始了,我想兩位會想要洗個澡,換身衣服什麼的。”
將他們引到空房間後,段離離望了眼阮閒的槍套,抿抿嘴唇。得體的微笑像是刻在了她的臉上,這位副船長離去時的步子都維持著優雅,高跟鞋篤篤地敲擊地麵。
麵前房間整潔得不可思議。
哪怕是剛到避難所那會兒,自己的住處都沒有這樣講究。床邊的小木櫃上放著香薰蠟燭和音箱,複古造型的床頭燈亮著,整個房間被暖光填滿。阮閒用手撥過窗幔的流蘇,把鐵珠子從床上趕了下去,然後轉向唐亦步——
那仿生人已然失去蹤影,浴室裡傳來模糊的水聲和哼歌聲。
阮閒嘴角剛有翹起來的趨勢,就在下一秒迅速繃緊。
這是個好機會。
他將鐵珠子扔到一旁的沙發上,迅速查看起來床邊的音箱,然後是不遠處的投射放映機。他不住敲擊它們的殼子,試圖通過聲音判斷裡麵的零件型號。
隻要搞清楚耳釘攻擊自己大腦的可能機製,他就能設計出阻斷耳釘殺傷功能的設備,將那無形的項圈取下。當務之急是做出測試器械,確定怎樣的行為算是“危害唐亦步”,唐亦步又要發給耳釘怎樣的信號……
利落地拆分和組裝後,阮閒從筆筒裡摸了支金屬鋼筆,將零件組裝進鋼筆的筆身中。聽著浴室中愜意的哼歌聲,他將手停在血槍的槍把上。
如果他沒有射向唐亦步的要害,那仿生人會立刻用這耳釘殺了他嗎?還是會及時停止攻擊,略施懲罰?或許他可以演一場戲,故意做出受到驚嚇的樣子,然後……
鐵珠子滾到阮閒腳邊,開始扯他的褲腿玩兒。
阮閒低頭看了它一眼。
……唐亦步頂多會受點輕傷。而自己可能會死,也可能會騙過唐亦步,成功取得耳釘的攻擊機製,伺機一個人離開。隻是那仿生人有些時候聰明得過分,阮閒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完美地糊弄過去。他能確定的隻有一點——無論成功與否,唐亦步都會對自己提高警戒。
阮閒垂下眼,將血槍緩緩塞回槍套。
他抱起鐵珠子,眼看著鐵殼上的臟汙蹭臟自己的白外套。機械生命的金屬外殼入手微涼,抱起來不算舒服。
時機不對,阮閒這樣告訴自己。雖然和人類的情感模式差異不小,那仿生人總歸是有情感的,現在他們還不算熟悉,還不是時候。
他們的合作姑且算順利,測試器械的製造也不算難。他可以……再等等,至少再收集一些信息。
輕輕吐出一口氣,阮閒把改造的零件拆出,放回原來的位置。
“我洗完啦!”唐亦步從浴室走出時,阮閒剛把音箱的零件歸位。他轉頭看向唐亦步,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你的衣服呢?”
“我來提醒你,他們沒有在浴室裡準備睡衣。”唐亦步大大咧咧地踏過一地臟衣服,打開浴室對麵的衣櫥,似乎對自己的全.裸狀態毫無察覺。“……這裡的衣服不方便行動。速洗機還能用,你把你的也脫了吧,我正好一起洗。”
阮閒黑著臉扔過去一條毯子:“不。”
唐亦步撇撇嘴,用薄毯裹住自己的下半身,離開嗡嗡作響的速洗機。在一片暖光下,那仿生人伸展四肢,躺上房中的床鋪。柔軟的床墊深深凹陷,唐亦步驚得整個人繃起身體。
他難以置信地用手掌按了兩下:“阮先生,這張床特彆軟。”
阮閒決定正大光明地翻個白眼,表示自己沒有任何交談的意願。他放下懷中胡亂掙紮的鐵珠子,將臟外套脫下,隨即從衣櫃裡隨意挑了件亞麻睡袍,準備向浴室的方向前進。
然而阮閒還沒踏出兩步,就被一隻手從身後揪了回去。視野旋轉,他的背部撞上了什麼軟綿綿的事物。
唐亦步按著他一條胳膊,表情很是認真:“你看,真的很軟。”
涼涼的水滴順著唐亦步半乾的黑發留下,滴上阮閒的脖子。阮閒隻覺得那股輕飄飄的怒氣又回到了胸口,他吸了口氣,剛打算發作——
唐亦步俯下身,嘴唇貼近阮閒的耳朵,聲音低得聽不清:“謝謝你。”
阮閒瞬間壓下怒氣,這個角度看不清唐亦步的表情,他下意識縮起身體。“……謝什麼?”
“謝謝你沒有用血槍攻擊我。”唐亦步的低語帶著點笑意。
一瞬間,阮閒全身的血液似乎凍住了。他側過頭,正好對上唐亦步金色的雙眼。
“還有,雖然你沒有感覺到什麼,我不確定這裡是否有人在聽。”唐亦步彎起眼睛,“萬事小心,我的阮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