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聽到塗銳的聲音。”阮閒摸索著封閉門,“他在……”
將注意力集中在對方的話語內容後,阮閒揉了揉額角:“他在跟餘樂吵架。”
“投票還有不久就要開始了。”塗銳的聲音飽含怒氣,“要自然地丟掉極樂號那群人,現在是最後的機會。彆告訴我你對一群癮君子狠不下心,餘樂。”
“船後麵那些垃圾,我一腳能踹死倆。”餘樂的聲音夾雜著操作台發出的嘀嘀電子音,“但後麵那群人吧,就算死個四分之三,也是幾百個勞力資源。樊白雁不是沒騙到聰明人,你肯定能搞定那麼十幾個?幾十個?總有用得上的地方。再說了,要老子這麼快就把樊白雁的人全弄死,落個爛名頭,半年後死的還是我。”
“要是樊白雁死了,你現在就他媽的可能被票死!”
“我他媽當然可能被票死,也可能走狗運死不了。”餘樂的聲音一如既往輕飄飄的,一副無所謂的架勢。
“餘樂!”
“你就是想得太多。”
“沒你想得多。”塗銳咬牙切齒,“彆以為我看不出來。”
餘樂沒有回答。
“你他媽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沒有沒有,哪能呢!隻是老子活得夠長了,世界完蛋那兩天趕上了我的死刑執行日。”餘樂淡淡地應道,“和你不一樣,我也沒啥念想……原本想混口飯吃,活一天算一天,也就是樊白雁讓人太不順眼,又遇上了你這位大人才,我才搞到今天這步。你看這破地方,活著跟蹲號子差不多,也沒啥滋味,也就你忍得了。”
“放屁。”塗銳冷靜理智地回應。
“所以呢,這威,我立好了,仇恨值也給您老拉住了。警察也講究個白臉紅臉嘛,好不容易搞了艘大船,你的話八成能穩住這局麵。統一廢墟海不可能,當個一哥沒問題。”
“你終於決定自個兒吊死了,是嗎?”塗銳繼續咬牙切齒。
“樊白雁下了台,這次就算我不死,也不想當這個船長啦。”餘樂語調輕鬆,“彆爭,論臟話,你可噴不過老子。我混賬了半輩子,你要我為了這條狗命規規矩矩當個彌勒佛,我真還不如吊死自個兒。”
塗銳顫抖著吸了口氣。
“大局嘛,您老最懂。”餘樂趁熱打鐵,“彆煩我了成不?樊老賊要還活著,他們票死我前得掂量掂量。彆一副我死定了的狗臉,我腳都想踹上去了。”
“如果樊白雁死了,我會指揮人們票死周大暉。”塗銳冷冷地回應道。
“去你的,人周大暉沒得罪你。你還真想當第二個樊白雁啊?”
“至少這樣你能……咳,而且主腦肯定會安插人手,咱們這邊不好滲透,極樂號上準有。現在極樂號沒了,周大暉的船是最好的選擇。”
“你咋知道MUL-01沒扔一打秩序監察下來?難說咱船上有沒有呢,說不定人秩序監察就想體驗生活——”
“至少一萬幸存者分配一個秩序監察,比例我跟你說過吧?這裡本來就不是敏感區,一艘船上不可能有兩個秩序監察,成本和風險都太高。他們老老實實做底層更不可能,咱們船上你我都是穩的……”
“行了行了,我明白。主腦想要能調整戰局的位置咯,逗你一下還當真了。不過接下來你選副船長的時候可得小心……”
“你他媽給我正經點!”
爆炸聲微弱下去,塗銳響亮地咽了口唾沫。
“轟炸強度暫時減弱70%,投票時間到。”
甜美的女聲響徹廢墟海。
“為了廢墟海的秩序與和平,我們必須逼出造成較大惡劣影響的不良分子,還請大家理解。投票名單將在十秒內發放,大家有三十分鐘的時間做決策。若出現同票情況,轟炸會再持續六小時,直到投出結果為止。”
六小時足夠耗儘小型船隻的穿梭劑,主腦掐了個很好的時間點。這是個絕好的離開機會,阮閒抿抿嘴,跳上已經變得穩穩當當的地板,準備招呼塗銳出來。
就在這時,一個小小的紅色光屏浮現在他的麵前,樊白雁的名字已經消失,排在第一位的無疑是餘樂。
阮閒聽到塗銳在門那邊罵了句臟話,清清嗓子,拿起了什麼設施。
“走石號的,都聽好,把票都投給二號的周大暉。極樂號那邊也聽著,你們的船長拋棄你們跑了,現在死在了外頭。要想好好過日子,也都自己掂量掂量,投二號周大暉,聽見沒?”
背景音裡還有餘樂隱隱約約的臟話。
然而另一個聲音更加響亮,它來自於極樂號的主艦,播報範圍比塗銳的艦內通訊廣得多。阮閒停住拍門的動作,皺起眉頭。
極樂號上,本來打算按下二號周大暉的馮江停住動作,屏住呼吸——
那個聲音屬於段離離。
甜美、淒楚而惹人憐惜,帶著一點點沙啞。跟著餘樂的墟盜船不少,那聲音在不同船隻間回蕩。
“我是極樂號副船長段離離,當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和我的船長已經死去了。作為曾經的……曾經的副船長,我有些話想要跟大家說。”
“快停掉!”塗銳大吼,可他的指令被段離離的聲音壓了下去。
“我想讓大家知道,發生現在的不幸,完全是樊白雁一人的過錯。”女聲哭腔中帶有一絲堅定,很有感染力。“不是大家的錯,是我們辜負了你們。螢火蟲不是糟糕的東西,是樊白雁把大家的工作安排得太過繁重。大家可以想象一下,隻要工作稍微輕鬆一點,是不是生活就要好得多?那些不適都源於過勞,我曾經與樊白雁爭論過,可惜沒成功。”
“螢火蟲不該成為束縛人的鎖鏈,它本應是舒緩人心的藥物。當初我製造它隻是為了鎮痛和給予人們短暫的解脫。請相信,隻要適量,它幾乎是無害的。隻是樊白雁采取了錯誤的使用方式,把它用在極端的方麵。”
“極樂號給了大家數年的溫暖,請不要簡單地放棄,不要因為彆人的錯完全否定自己。我相信災難過後,剩餘的大家肯定能夠更加體諒彼此。粗暴的禁止無法帶來任何進步……”
塗銳將手中的通訊器往地上一摔,麵如死灰。餘樂嘿了聲,表情平靜。
“我們都清楚秩序監察可能在極樂號。”餘樂摸摸胡子拉茬的下巴,“老塗啊,現在我們知道是誰了。”
“你……”
“其實無論樊白雁死不死,秩序監察們總有辦法做掉我。這次投票名單的事兒,嘖嘖,吃相那個難看喲。也就你們這種反抗軍出來的,還敢再做做夢。”
餘樂聳聳肩,繼續操縱船隻。
“我可是給你爭取了至少一年的時間,好好用,彆讓走石號真的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