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亦步沒什麼動靜。
他乖順地緊挨阮閒, 將雙手舉得高高的。就算用濕毛巾擦過, 還是有不少血色殘餘在他的手掌上。阮閒見唐亦步也沒有半點反抗的意思, 最後一個舉起手來。
鐵珠子也不敢叫喚了, 它嗖地鑽進座位底下, 假裝自己不存在。
那個疑似仿生人的青年抬起槍口,看起來很是滿意:“不錯, 這樣麻煩會少很多。付雨, 這次人還挺老實。”
六隻個蜘蛛似的小型機械箍住他們的手腕, 然後擰起兩道光束,啪地左右吸附起來,變成了結實的手銬。
名叫付雨的人終於在這個時候上前,他比何安還要高上一點, 但看起來要憔悴不少,虹膜的顏色非常普通。他拍了兩下武裝越野,衝餘樂翻翻眼皮:“你們哪兒來的?”
“廢墟海。”餘樂老神在在地擺弄手銬, “被秩序監察給整了,逃難唄。”
“你們不是從正規入口進來的, 也就是說沒人引導你們。”付雨麵無表情,如果不看眼睛,他比一邊的何安更像仿生人。“何安, 開測謊儀。說吧,從哪裡弄到的情報?”
“我原來算個墟盜頭子, 船上的人說的。你也知道我們跌下來才從秩序監察那裡逃掉, 老子又沒有透視眼, 你這不講的廢話嘛。”
“我是說成功下來的情報,知道這個的人不多。”
“人家來過你們這兒,告訴我靠牆的垃圾場頂部不穩固。您瞧見這車了,死牆影響範圍外的一點掃描,外加爆炸的衝擊——”餘樂用被拷在一起的雙手做了個手勢。“轟!我們就掉下來啦,聽懂沒?”
“心跳、呼吸、激素分泌和腦波都沒有謊言特征。”何安拿著個撲克牌大小的手持設備,臉上仍然帶有一點微笑。“他沒說謊。”
“你們兩個呢,也是逃難?”付雨向前一步,踢開腳邊的綠毒蝸牛,聲音沒精打采。
“我們是護送剛剛那一位的,當然也有點私事。”阮閒露出微笑,“我來找個熟人的熟人,你知道,末日的那檔子事。”
“這也是真話。”何安搖搖手裡的機械。
“唔。”付雨彈彈手指,幾隻機械獵犬上前。它們從頭部裝置的網狀口裡抽氣,繞著阮閒使勁嗅了嗅,轉頭又開始嗅那輛灰頭土臉的越野車。
還待在車裡的鐵珠子慘叫兩聲,嗖嗖爬出來,在唐亦步腳邊打起哆嗦。可惜機械警犬們沒有放過它,其中一隻將沒有眼鼻口的頭部貼近鐵珠子,嗅的聲音越發響亮。
“車裡隻有少量私人軍火,沒有發現戰略級武器、病菌或者毒素。”何安用空出來的那隻手點擊光屏。“這群人是乾淨的,那隻機械生命也沒藏什麼不該藏的東西。”
“你呢?”付雨踱到唐亦步麵前,先是掃了眼被粗糙包紮的胳膊,而後直直地看向唐亦步的眼睛。“你的目的?”
餘樂饒有興趣地轉過頭。
“和他一樣,我們都是來護送餘先生的。”唐亦步掃了眼一邊的何安,臉上沒有多少笑容。“至於個人目的……我隻是想來看看,順便陪陪阮先生。”
“還是沒說謊。”何安打了個哈欠,“這群人夠無聊的,我還以為是墟盜或者劫匪入侵了呢。你說人家這麼配合,要不就這樣算了唄。”
付雨正拿著個手杖似的機械反複掃描四周,藍色光束從手杖頭發出,以手杖為圓心轉動。他聞言勉強扯扯嘴角:“耐心。”
阮閒緊緊盯住何安的一舉一動。對方除了那雙金色的眼睛,無論怎麼看都要更像人類——他甚至比唐亦步還要有人類的氣息。可看那雙眼睛和長相……
“彆瞧了,沒見過仿生人?”何安顯然發現了阮閒的注視,他吹了個口哨,將機械獵犬召回腳邊。“你自己不是有一個嗎?付雨,他在盯著我看,怪瘮人的。”
“不是所有金眼睛都是仿生人。”阮閒反應得極快,神情自若。“我們是同伴,我喜歡這樣的眼睛而已。”
“實話。”付雨將手中的測謊儀來了個拋接。“行吧,我道歉,沒想到真的還有人好這一口。”
餘樂收回視線,而付雨終於完成了他的掃描:“目前沒有可連通的通訊,也沒有可疑輻射。跟我們走,稍後我會先安排你們進收容所。”
“收容所?”阮閒沒有放過提問的機會。
“裝著軍火和食物的裝甲越野,外加兩個小白臉。你倆要是現在進城,就是去給彆人送人頭和資源的。”
“收容所我知道,但什麼叫‘兩個’小白臉?”餘樂插嘴道。
“所以我們會先帶你們去收容所,等宵禁結束後再把你們放上街。放心,還有一兩個小時宵禁就結束了,現在街上可全都是些危險分子。”何安無視了老餘的抗議。“至於之後你們是死是活,就看各自本事了。”
“謝謝。”
“付雨,這小子跟我說謝謝呢。”何安咧嘴一笑,金色的眼睛閃爍出細膩的光。
“唔。”付雨還是那副蔫蔫的樣子,回應也同樣無精打采。“趕緊上車,我帶你們……”
“我車上的熱導控製器摔壞了。”餘樂磨著牙,“如果可以,我不想開它。你們這邊有沒有機械師?我可以用物資換。”
“何安,給他看看。”付雨用下巴點了點車前。
沒得到回應的何安耷拉下肩膀,慢騰騰地蹭到車前。他打開車前蓋,隨意地朝裡看了眼:“我修不了。”
“什麼?”餘樂的聲音頓時高了個八度。
“這輛車型號太老,幾十年前的牌子了。新型熱導控製器的構造和這玩意完全不同,你這個合金得專門弄,再找個資深機械師給你車一個……那人還得懂這種東西的構造。”何安用食指點點太陽穴,“至少這麼古舊的信息,我是沒記錄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