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調飄忽,像是剛把自己亂七八糟的精神拚合到一起。
“我們在做正確的事情,我們在做正確的事情……”隨即他小聲重複,試圖安慰自己。
“我可以讓你在這裡待很久,一個月,一年。”主腦溫和地繼續,“不過我不會那麼做。”
若沒有好好掌握火候,痛苦反而能變成感情的催化劑,自己必須懂得見好就收。阮立傑開始有了動搖的跡象,是時候進行下一階段了。
阮閒是真的有點不舒服。
除去精神上的不快,他餓得不輕。自從來了主腦這邊,自己就喝了一杯冷牛奶,吃了幾塊不頂飽的點心。阮閒開始後悔丟掉那個熱狗了,就算是假象,它至少能安慰安慰他的腦子。
不過這些不適眼下倒成了助力,他表達出的煩躁情緒格外有說服力。
主腦看起來打算換個策略,阮閒也相信自己已經看過了最糟的部分——若是看得太多,導致他開始出現精神上的麻木,對於主腦來說,那才是得不償失。
“我餓了。”他直白地表示,語氣不怎麼好。
既然對方想要用這副樣子騙他親近,他可以順水推舟,趁機增加交流次數。隻要給出合適的問題,他有自信撈到想要的情報。不過既然對方是主腦,說不準會算到這一點……
必須儘快做出決策,他餓著肚子想道。
根據剛才的情報看來,自己所擁有的資料隻有“2100年12月31日”這一天內的情報。並且他無法主動控製自己的去向,手段實在有限。
自己故意被抓,說到底也是藏了尋找更好解法的心思,可惜狀況比阮閒想象的還要糟糕——開始的計劃很順利,主腦的確沒有直接毀滅他的身體,或粉碎他的腦。然而接下來它選擇把他的精神關了起來,彆說偷資料,自己連真實世界都摸不到。
……隻有毀滅前的一天。
而他要解決的問題一個比一個麻煩——摸清楚主腦的動機,以及徹底掀翻這個棋盤的方法。
接下來要怎麼誘導呢?要不要多抓上主腦這條線?將它趕走還是讓它留下?
阮閒忍不住皺起眉,主腦用唐亦步的臉衝他笑了笑。
“你會沒事的。”它說,“這裡就像你們體會過的‘夢境’……不用否定,你一定在玻璃花房體驗過。外麵的時間其實沒過多久,你不會真的餓死,隻是心理作用。”
阮閒仔細看著那張熟悉的臉,心裡突然有點發酸。
他本以為自己能夠理性地對待這件事,沉穩地處理這份感情——他幾乎在用做試驗的謹慎態度對待它,它終究還是無視了他的控製。
阮閒下意識想和唐亦步商量下眼下的問題,可當他舉起手時,甚至摸不到左耳上的耳釘。
主腦肯定會第一時間把它拆掉。
阮閒在心裡遺憾地歎息,隨後做出了決定。
“如果這裡真的是那種夢境,心理作用會導致死亡。”他調整呼吸,不客氣地回嘴,故意加了幾分專門應對熟人的親昵。
“放心,食物不會缺。”
“……”給自己思考的時間不多,阮閒全力計算主腦可能的反應,試探地開了口。“那……我們還要繼續看剛才那些東西?”
他加重了“我們”的發音,主腦的笑容越發明顯。
“不。”它說,“我之所以願意引導你,是因為我需要對你的道德水準做出評估。很遺憾,你還需要在這裡待一會兒,接下來的事情,我無法陪你進行。”
阮閒做出副茫然的表情,他翕動嘴唇,最後什麼都沒有說。
“如果你有話對我說,我相信你能找到辦法。”它的語氣親切而殘酷。“不必太慌張——你不像是半路出家的類型,更像是正統的學者。阮先生,既然你通過了當時的倫理考核,理應擁有看清大局的能力。”
它張開雙臂,給了阮閒一個擁抱。阮閒把臉埋進對方的肩膀,藏住自己的表情,微微顫抖。
阮閒藏住了自己的微笑。
成功了。
主腦就像他所想的那樣,一旦發現自己在前進,立刻欲擒故縱地後退。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他大概能猜到對方接下來的路數。
他擁有漫長的一天,人類社會毀滅前的最後一天。
說實話,阮閒不知道這其中會不會有答案。他也不知道將主腦支走、放棄這部分情報是不是正確的選擇。他隻知道自己對唐亦步的思念比想象的還要有力,阮閒沒自信藏得住那份情感,它會使他分心,從而導致在主腦前露餡。
主腦版本的唐亦步衝他搖搖手,消失在街頭。
阮閒一個人孤零零站在早已不複存在的街道上,抬頭看向晴朗的天空,餓得頭暈。
這是他熟悉的狀態,就在數月之前,他對這樣孤身一人的狀態習慣到不能再習慣。隻不過這會兒他能看到天空,卻失去了那個溫暖的機房,以及在機房內快樂地自娛自樂的小東西。
他從未這樣清晰地體驗到“掛念”這種感情。
如果這裡和玻璃花房的治療夢一個原理,現在應該還是他被抓住的第二天,不知道那個鬨騰的仿生人有沒有好好吃上東西。
……這是他最後一個完全自由的念頭。
作者有話要說: 這卷完結啦,接下來就是最後一卷了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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