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橘色的籃球在地上彈了兩下,然後順著場地滾到邊緣。
沒人說話,也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隻有中間幾個離得距離近的聽清了,厲雙江隱約聽著她們的對話猜了個大概。
類似的事情,陶枝以前也不是沒乾過。
高一的時候厲雙江有一次去老師辦公室拿卷子的時候就聽說,這屆出了兩個不得了的闖禍精,跑彆人班把人班裡的幾個男生揍進了醫院,因為路過的時候看見他們在班級裡把同學的腦袋按水桶裡了。
後來好像還是停課了一段時間寫了檢討,無論出發點是因為什麼,架還是打了。
場地中間,女生渾身哆嗦著哭,漂亮的臉上是鮮紅的指印,力氣大到幾乎滲著血絲。
陶枝蹲在她麵前,手臂搭在膝蓋上:“三十秒。”
女生整個人劇烈地顫了一下,哭著抬起頭來看向周圍的人:“救……救我——”
她哭得很慘,旁邊一個男生表情裡有一絲動容,忍不住抬了抬腳。
又是“啪——”地一聲,陶枝抬手,一巴掌打斷了她沒說完的話,以及那個男生的腳步。
女生像被折斷了一樣再次被甩到一邊。
陶枝麵無表情地看著她,聲音平靜到沒有一絲波瀾,手上的力道卻一分沒少:“我讓你脫,讓你說話了?”
江起淮拎著瓶水,坐在籃球架下看熱鬨,還看得津津有味。
最讓人難以忍受的不是疼痛,而是羞辱。
這種當著近百人的麵,大庭廣眾之下的羞辱,更讓人崩潰的是精神上的難堪。
她很明白這一點。
開學一個多禮拜,陶枝這個在實驗似乎名聲遠揚的不良少女表現得始終挺好相處的。跟所有人都能聊起來,懶懶散散,喜歡睡覺,一逗就會炸毛,順著毛耐心地捋捋又很快就好了,像一隻暴躁又好哄的大貓。
是個性格很明亮的人。
沒想到咬起人來這麼凶。
有人終於回過神來找體育老師,沿著場館邊緣往外跑,江起淮掃了一眼,歎了口氣,還是放下水瓶子站起來了。
他走到陶枝旁邊,也跟著蹲下:“我不想管閒事,”他聲音低淡,絲毫沒有被這幾乎凝固的氛圍影響到的樣子,“但老師快來了。”
陶枝瞬間被點醒,她手指一蜷,“啊”了一聲,終於露出了一副有點苦惱的樣子。
她看了一眼被她扇得甩在地上哭的女生,又扭過頭看向江起淮,皺起眉,似乎是剛回過神來似的,後知後覺地說:“咋搞,我打人了。”
你還知道你打人了啊!
我以為你是要把她給打死在這兒啊!!
厲雙江站在旁邊,心裡默默地咆哮。
陶枝拎著女生的衣領子又把她給拽起來了,揉了揉她紅腫的臉,又伸手順了順她淩亂的長發,最後整了整她淩亂的校服衣領。
她像擺弄布娃娃似的折騰了半天,然後問江起淮:“看得出來剛被揍過嗎?”
厲雙江:“……”
江起淮:“……”
江起淮也看著她,真心實意地發出疑問:“你有沒有測過智商?去醫院那種正規的地方。”
陶枝現在沒有心思跟他爭口舌之快,上頭的火氣消下去,理智回籠以後,她陷入了全新的煩惱之中。
她又要被陶修平罵了。
陶修平會不會覺得一個孩子他都管不了,兩個就更讓人上火,然後就不讓季繁回來了。
陶枝長長地歎了口氣,忽然認真地叫了他的名字:“完了,江起淮。”
她第一次如此鄭重地叫了他的全名,江起淮:“?”
“我弟弟沒了。”陶枝說,“全他媽完了。”
江起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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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枝她弟到底是為什麼忽然沒了江起淮不知道,他隻知道她自己應該是要沒了。
體育老師跟王褶子來的時候陶枝剛把付惜靈從女廁帶出來,籃球館人很多,她沒從籃球館那邊走,特地從網球場的後門繞出來的。
厲雙江跟她一起過去的,沒進去,隻在後門那邊等著,看見身上披著外套幾乎被陶枝半抱著出來的付惜靈,厲雙江瞬間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兒。
“我操他媽。”他沒忍住罵了句臟話。
王褶子也皺著眉,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說什麼話呢!先帶去醫務室看看。”
厲雙江應了一聲,小心翼翼又有些手足無措地扶著付惜靈往醫務室走,王褶子又回頭看向站在旁邊的陶枝。
小姑娘低垂著腦袋老老實實地站在那裡,看著挺乖巧。
王褶子氣笑了:“你跟我回辦公室。”
這會兒是上課的時間,辦公室裡沒人,王褶子進門,陶枝跟在他後麵,輕手輕腳地關上門,走過去。
王褶子沒說話。
陶枝背著手站著等罵,一聲都沒吭。
王褶子拍了拍桌子:“怎麼回事兒,說說吧。”
陶枝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打人了。”
王褶子挺平靜的:“你為什麼打人?”
“我看她不爽,”陶枝撇了撇嘴,“想打就打了。”
“是因為上次那事兒吧。”王褶子說。
陶枝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