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曜和高意如兩夫妻多日不見, 此刻正湊在一起噓寒問暖。
元曜說道:“阿如, 這陣子苦了你了, 我這休息兩日又要出發, 遼東戰事吃緊,要親自趕去支援才行。”
高意如輕哼一聲, 還有點來氣:“還不是你自找的,我勸你幾次退兵就是不聽,你是不是真想事情無法收拾才肯罷手?”
元曜道:“我這不是退了麼?”
高意如不想讓背後的魏浟聽見,隻能壓低聲音道:“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是被逼得走投無路,隻能退兵自保,還要把自己女兒送到進京為質!”
“……”元曜噎住,說不出話來。
其實元曜籌劃多年,邁出了那一步,哪能說退就退, 此番肯罷手退兵, 就如高意如所說的一樣,確實是因為實在元氣大傷,再加上遼東後方失守,前後夾擊, 若是不退必死無疑。
此番他也算威懾了天下, 占據一方稱雄, 雖然戰敗, 可退回來還能養兵蓄銳, 恢複實力, 可也有壞處,這大半年的仗算是白打了,最後也打不過,隻能把女兒送出去求和。
也確實,那魏浟年紀輕輕實力和用兵之道實在不容小覷,若不是和他談和,答應今後輔佐投靠,為他所用,估計朝廷也不會這麼輕易罷手,也才有了這次和親。
現在也隻好先解決了遼東邊境動亂,再做打算。
高意如看他不說話,又問:“長平的嫁妝如何準備才好?昭王親自過來,可是來迎親的麼,怎麼也不見有所準備?”聘禮和迎親隊伍什麼的都沒有帶過來。
元曜歎息道:“因為此番我已與昭王結盟,他答應助我打退契丹,收複遼東,所以過兩日也會隨我趕赴前線,並肩作戰,事情了結之後再準備二人婚事,這嫁妝我早前已經備好,你就不必操心了。”
一個月前,元曜和魏浟各自為將還打的你死我活的,現在突然就變成了未來嶽父和女婿,還結伴而行,成為站在統一戰線的盟友,其中感覺實在微妙。
因為高意如正好就是昭王的小姨,所以此去遼東的路上,兵馬已經先行讓人帶往遼東戰場,楚王父子回家探親,昭王也順便來探親,跟他們一起留三日時間,再一同趕赴遼東戰場。
以這昭王戰場上雷霆萬鈞之勢,再加上兩方數十萬人馬,元曜覺得解決契丹動亂,不過輕而易舉。
走在中間一截,昭王魏浟和世子元辰正在議論這遼東的事情。
而最後,元錦的目光一直定格在那高大威嚴的背影之上,隻是看一看背影都覺得好看得緊,心下砰砰直跳。
相反,慕含嬌連那個背影也懶得多看一眼,一臉冷漠的看向旁邊。
一路到宴席上,因為隻是一場家宴,沒有外人,眾人同席,一頓飯下來,慕含嬌都低眉垂目看著碗裡的菜,始終看都沒有多看魏浟一眼。
吃完飯,慕含嬌就請辭先回房去了,特意還讓阿桃找來幾把鎖,把房間門窗都鎖死,免得魏浟又來夜潛閨房,嗯,防火防盜防表哥!
前世如果不是她對魏浟糾纏,也不會害得自己慘死,魏浟也下場淒慘。
所以現在必須改正前世錯誤,絕不跟彆人的未婚夫糾纏不清,絕不再跟他多說一句話!還要準備一把刀防身,魏浟再敢碰她就以死相逼,下定決心玩真的那種!
至於宴席這邊,女眷走了之後,楚王等人還留下多喝了幾杯酒,晚些時候才散場,各自回房,魏浟也給他早就備好了上好的客房。
從水榭出來的時候,因為楚王和世子喝得有些多回去休息了,魏浟隻被管事領著,前去客房的路上,卻見花叢假山的背後,黑暗之中,正躲著個少女翩翩柔柔的身影,穿著緋紅色的衣裙。
魏浟一眼看去,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加之喝得有點多,看得眼花,下意識以為是慕含嬌在這裡等他,要找他問明白,便上前幾步喚了一聲“嬌……”,不過剛出聲發現不對就咽了下去。
黑暗之中的少女愣了愣,邁步走了出來,有些窘迫的行了個禮,道:“長平見過昭王表哥。”
看清楚出來的是元錦,不是慕含嬌,魏浟灼灼目光瞬間黯淡了下去,側開臉,不冷不熱道:“是長平郡主。”
元錦趕緊解釋道:“母親生前給的耳墜不慎掉了一隻,長平擔心得睡不著覺,所以晚上帶著人出來找,不想驚擾了昭王表哥,還望見諒。”
魏浟道一句:“哦,你慢慢找吧。”就此揚長而去。
這都還沒說上話,魏浟也沒正眼瞧她一眼,虧她還精心打扮出來巧遇的,故意提起母親嘉寧長公主以為他會多問幾句,說丟了耳墜還指望他幫忙找。
結果他就這麼轉身走了,元錦有些著急,可是又不知如何阻攔,隻能眼睜睜看著他離去,背影漸漸消失在黑暗之中。
回過頭來,元錦無可奈何,一甩袖子,也隻好失落的回房去了。
路上突然回想起魏浟說的那半聲“嬌……”,元錦頓時眼前一亮,一把拉住身邊丫環碧蓮的袖子,問道:“你剛才聽見了麼,昭王表哥是不是想喊我嬌嬌?”
碧蓮想了想,“昭王確實說了一個嬌字,莫不是,他把郡主錯認成那個慕含嬌了吧!”
意識到魏浟是把她認錯成了慕含嬌,元錦就蹙起了眉頭,抄著手,道:“好啊,這個慕含嬌還跟我說她同昭王不熟,不熟昭王喊她喊閨名喊得這麼親熱?我看她就是心懷鬼胎,她和昭王莫不是有什麼私情吧!”
碧蓮想了想,連忙安慰:“郡主,就算他們當真有私情,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現在郡主才是昭王名正言順的未婚妻,她又什麼都不是!我看,說不定她早前是跟昭王不和,才會來安樂的,要不然怎麼不留在洛京?由此可見,不足為患!”
元錦想了想,還是放心不下,不行,明日也去試探試探那個慕含嬌才是!畢竟聽見自己未婚夫喊其他姑娘的閨名,女人的直覺告訴她,肯定有什麼奸情!
*
當天夜深人靜時候,慕含嬌抱著被子,縮在閨房被窩裡頭躲著,昏昏欲睡的時候,傳開了“砰砰砰”詭異的敲門聲音,嚇得她猛然驚醒過來。
“誰?”慕含嬌警惕的問了一聲。
外頭傳來阿桃的聲音,道:“縣主,我看有蚊蟲,想給你點一炷驅蚊香。”
還好慕含嬌機智,早就跟阿桃說好了,要是魏浟來了就喊她縣主,嗬嗬,果然!
慕含嬌懶洋洋的聲音回答:“我睡了,不必了。”
等了片刻,外頭傳來阿桃嚶嚶的哭聲,道:“姑娘,救命……昭王殿下說你不開門要殺了我……”
“……”慕含嬌臉都黑了,隻能蹭的一下坐起來,來到門口,卻根本沒打算開門,隔著門,道:“昭王殿下,你是不是太過分了!”
外頭傳來魏浟暗啞的嗓音:“嬌嬌,你開門讓我進去。”
魏浟將阿桃叫開,自己也貼在門上,兩人中間隻隔著個門板,卻好似相隔千裡一般。
慕含嬌回答:“這是姑娘家閨房,怎麼可能讓你隨便進來!想也彆想。”
魏浟有些醉意微醺,道:“那我把門拆了?”
慕含嬌驚恐道:“你要是拆了門,讓我明日跟我娘怎麼解釋,就說昭王殿下想強行闖進我閨房,把我的門拆了?你可彆忘了,現在這是在誰家裡,由不得你肆意妄為!”
魏浟深吸一口氣,壓了壓酒氣,道:“那好,你要不怕被人看見,我就在門外跟你說,你明明答應不會反悔,為何又將定情之物還給我?”
慕含嬌冷笑道:“你現在聖旨賜婚,已經有了未婚妻,難道我不應該還給你?是你食言在先,倒還怪我不該反悔了?”
“嬌嬌,你就不能先聽我解釋?我說過的話又怎會食言!我本是想將靜安嫁給元辰的,沒想到父皇臨時反悔,會這麼賜婚。”
慕含嬌不屑:“我看,昭王殿下是早就料到契丹會趁邊防空虛入侵,也早知道能逼楚王退兵和親,甚至想好了要娶長平郡主,今後這幽州楚王兵馬儘數聽你調遣!”
魏浟氣得握緊拳頭,捶了門一把,道:“你就這麼不相信我?我既然承諾了娶你,自有辦法。”
慕含嬌還被他捶門給嚇了一跳,背過身去,輕哼道:“你怎麼娶,抗旨不尊?還是說其實殿下本來也隻是打算娶我為妾,或者是打算讓我給長平郡主陪嫁?”
說著,慕含嬌又怪怪的語氣道:“以前可是殿下親口說過的,朝廷命官嫡女不可為妾,我爹在世時也是中州刺史,更彆說我現在是楚王繼女,還是聖上冊封的鳳陽縣主,而且我娘還在世,休想讓我給你做妾!”
魏浟氣得麵紅耳赤,又拍了拍門,道:“你讓我進去再說可好。”
慕含嬌答道:“不行!殿下現在是我姐夫,還望注意自重,我把玉還給你那日,我們就已經恩斷義絕,毫無瓜葛了,我還留著你斷絕的信件,今後你離我遠一些,休想再碰我一根汗毛!不然表兄妹都沒得做!我要睡覺了,殿下請回吧,還望今後好自為之!”
慕含嬌說完,大步跑回自己床榻上,縮進了被窩裡頭。
將壓抑了半個月的一番話一吐為快,慕含嬌好似整個人都輕鬆了,靜靜躺在床上,聽著死一般靜寂的四周,就想知道魏浟走了沒有,要確定他走了才能放心睡覺。
魏浟還在外頭,跟一根棍子似的佇立在門口,緊緊皺著個眉頭,一言不發。她對他太絕情,甚至一句解釋也不想聽,讓人心下徹骨冰涼。
一旁阿桃嚇得冷汗直流不敢說話,魏浟不走,她動都不敢動一下,隻能朝一邊的陳越使了使眼色,意思趕緊勸殿下走啊,不然被人瞧見了。
陳越這才上前來稟報一句:“殿下,夜巡的人來了,快走吧,彆給縣主惹麻煩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