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陶家的生意遭遇了重大的挫折。
先是有人指控他們公司詐騙, 陶家做生意, 一直都是不老實的。在他們看來, 老實是賺不到多少錢的。可是沒有想到,這次反倒是踩到了鐵板。
因著事情鬨大, 警察總署查封了他們家三家工廠。
陶三爺其實並沒有什麼能力,他這人吃喝玩樂可以, 若是乾彆的,那是完全不行的。家中的生意全靠有陶三太太支撐, 而她除卻可以支撐生意,也可以搞定那些達官貴人。正是因此,陶三爺一直都是甩手掌櫃, 自然,陶三太太搞什麼他心裡是相當清楚的。他自己也不是什麼好人, 自然是明白想要得到那麼多, 總歸要付出。所以他從來都是附和他這位太太的。
更有甚者,還會為她出一些壞主意, 以便更快的達成目的。
往日裡不管有什麼問題,隻要交給他太太,沒有處理不好的。隻是從去年開始,很多事情開始走樣, 並且開始越發的不受控。而隨著章署長去世, 他們的運氣更差了幾分, 而年前那次睡衣趴體更是讓事情雪上加霜。
陶三爺原本以為, 事情再壞也不會比那時還壞了。好在,他太太也不是全然沒有能力,無數次事實證明,她還是可以力挽狂瀾的。可是這一次。所以這次出事兒,他以為,停工不過是一日半日,總歸可以擺平。
陶三爺對事情還是很樂觀的。隻是,陶三太太卻不這麼想,她現在已經接到上海的電話了,幾乎是頃刻間,她就覺得弟弟浮生出事兒差不多是和馮驍白綺羅有關的。
畢竟,他可是她安排去跟蹤他們二人的。
但是現在馮驍和白綺羅已經回來兩天了,她弟弟竟然還全無蹤跡,她哪裡放心的下?陶三太太雖然對人十分的冷漠,但是對範浮生這個弟弟可是相當真心的。
縱然是陶三爺和陶明敏也完全不得她的心,若是讓她排個好壞,她最重要的,一定是這個弟弟。這是她自小就養成的習慣,處處以弟弟為己任。
正因此,接到上海的電話,知道範浮生出事兒,她第一時間買了車票,準備前往上海。
陶三爺眼看她收拾行李,不可思議的問:“現在家裡這麼多事兒,你還要去處理那些?”
孰輕孰重,到底懂不懂。
陶三太太:“我就浮生這麼一個弟弟,我能不管他嗎?再說他是按照我們的要求去的上海,現在他出事兒了,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我不去能行?你還有沒有良心?”
陶三爺不可思議的看著她,說:“可是現在咱們幾家工廠都在查封,其他的生意也大大小小有些問題。你這個時候不好好的四下跑一跑,還去管你那個弟弟乾什麼?他就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貨,交代他這麼點事兒都處理不好,還能乾什麼?你知不知道我們工廠停工一天就損失多少錢?還有我們家的幾家店鋪,馮驍像是瘋狗一樣,死盯著我們不妨。一直都在追咬我們。他們警察總署倒是沒參與,可是怎麼那麼巧,每次店裡有人搗亂,他們就會很快到?一番折騰,我們就是一天沒有生意。如此下去,如何是好?”
說起這些,陶三爺也是相當的咬牙切齒,說:“我告訴你,我們的幾家供貨商已經跟陶管家聯係了,說是要終止合作。我看你弟弟一定是把我們的事兒弄穿幫了。所以才有這樣的結果。”
陶三太太:“就是有問題,我才更要去上海,一來可以接回浮生。而二來,我也可以探望伍誌海。伍誌海被白綺羅打傷了,這個時候,我們更加該與他緊密的聯係起來。哦對,你讓明敏收拾一下,我帶她一同去上海。若是方便,這一次,伍誌海應該就可以幫我們從中斡旋,我知道現在北平越發的艱難,而且,白修然的力量想比我想的還大,我現在如若在北平活動,想必未見得有人會幫我們。但是,如若去了南方就不同了。雖說北平不是樓家的地盤,但是他們在動我們,就要好好考慮了。”
即便是這個時候,陶三太太想的還相當美好。
“而且我知道,老樓已經有些看不上伍誌海這個私生子的,如若我們明敏能給老樓生一個兒子。說不定將來整個樓家都是我們的。但是現在的前提是,我們要籠絡住伍誌海,哄他幫我們。你懂嗎?”
這般一說,陶三太太又覺得自己有幾分放心了。
雖然北平的情形不像他們家陶三想的這麼簡單,但是總的來看,還是有些希望的。
她深深喘息,說:“行了,快去叫明敏。”
陶明敏這段日子在白修然那裡爭取,但是卻再三受挫,一時間倒是生出幾分不甘心。聽說自己母親的計劃,雖然心中不願意,也厭惡嫁給一個老頭子。可是想到自己就可以平步青雲,甚至將白修然踩在腳下。竟然覺得心中又有幾分快意了。
這段日子,陶三太太一直都在給陶明敏做思想工作,她知道,如若他們家明敏不心甘情願嫁過去,隻會給自己惹麻煩。想要真的得到一些什麼,一定要她配合。陶三太太最擅長的便是給一些年紀不大的姑娘洗腦,現在不過是換成了自己女兒而已,而自己的女兒就更了解更容易。
陶明敏是不想失去這樣好的生活與更好的名譽地位,正因此,陶三太太很快的說服了她。
二人一同很快的就趕往了上海,而此時,範浮生已經在醫院住第五天了。
這五天,他整個人都疑神疑鬼,但凡有個女人碰他一下,他都要驚悚的尖叫,進而劇烈嘔吐。他這樣搞,倒是讓醫院的小護士都不願意靠邊兒了,畢竟,誰想被當成瘟疫一樣對待呢!
範浮生其實也不想這樣,可是他隻要想到那日的一切,就隻覺得整個人要瘋掉了。若說是乾這種事兒,他也是願意的,並且十分樂此不疲。可是那五六個女人,各個都不是什麼善茬子,一個人至少頂了三五個。這麼看來,他相當於一晚上服侍了二三十個女人。這種事兒,搞得多了,他竟然慢慢就厭惡下來。
身體不能控製,可是精神卻越發的清明。
一位五十來歲的大姐特彆的瘋狂,拉著範浮生折騰了五六次,到最後,他竟然什麼也不記得了,隻記得那女人身上白膩的肥肉。想到此,他嗷的一聲又吐了起來。
短短五天,他已經受了快十幾二十斤了,他這種消瘦的速度讓醫院的大夫都懵逼,完全不知人還能如此消瘦。
他不僅很快的消瘦,還脫發!
範浮生睡不著,吃不下,他哀怨的躺在病床上,隻覺得“人間不值得”。
等陶三太太一行人來到這邊,就看到這樣淒慘淒涼的範浮生,陶三太太一看自家弟弟如此,瞬間就紅了淚,眼淚嘩嘩的:“浮生啊,你怎麼就瘦成這樣了啊?你來上海才幾天啊,你這是要心疼死姐姐啊!”
陶三太太疾步上前,一把拉住範浮生,範浮生:“嘔……”
吐了。
陶三太太:“天啊,這是怎麼了?大夫,大夫呢?我的浮生啊!”
她掏出手帕,就要為範浮生擦,剛碰到範浮生的臉,範浮生看到她那雙女人白皙的手與染了紅顏色的指甲,瞬間想到某個老女人握住自己瘋狂搖擺的場景,他沒忍住:“嘔……”
又吐了。
陶三太太:“你怎麼了?是不是食物中毒?這……”
“嘔……你走開!”範浮生本來就不怎麼吃東西,一瞬間覺得自己把膽汁兒都吐出來了。他驚恐的往後縮,說:“你你你、你離我遠點。”
巡捕房給範浮生送過來,自然不會給他安排什麼好的病房,正是因此,給他安排了八人的大病房。
其中一人看到這個情形,終於忍不住提醒:“這位太太,你可彆碰他了,他有恐女症的。”
大家誰都知道,他是因為被女人那個了,對他頗為同情。
隻是,陶三太太不信啊,她眉梢兒一擰,說:“什麼恐女症?這不可能。你不要胡說八道。”
他們家浮生這些年女人就沒斷,那些跟章署長的傳言,都是一個意外,被報社胡說八道寫的。難不成,上海的人也是看過這些報紙,所以才故意如此反諷他們家浮生的?
想到這裡,陶三太太更加尖銳:“你們是誰派來的!是哪家報社?還是白家?不要以為在這裡胡說八道就能壞我們家浮生的名譽!休想!”
其他幾個病房的人看著陶三太太,張大了嘴:“…………”這女人說的是什麼?她有毛病吧?看她穿的光鮮亮麗,像個有錢人,沒想到倒是個腦子不好的。
不過又一想,也不覺得奇怪了。畢竟,範浮生也不是很正常的樣子,有個不正常的姐姐,也是理所當然的。
若說上海有些上流人士,多少還真會認識一些陶三太太,可是,這間醫院價格不高,相對來說已經是最平民的了。而會在這裡住八人間的病人,大多也都不會是什麼有錢人。尋常老百姓罷了。
若說讓他們認識陶三太太,那絕對不可能。正因此,陶三太太這個樣子,隻會被人當成神經病。
先頭兒搭話那位嗬了一聲,說:“有毛病。”
他翻身躺好,不在理會這個老娘們。
陶三太太隻當自己拆穿了此人,她得意洋洋的嗬了一聲,隨後又轉身,她心疼道:“浮生,我們轉院,我們換一個單人病房。這種狗窩,哪裡是你能住的地方?”
範浮生當然知道麵前是一直照顧他對他很好的姐姐,但是知道歸知道,隻要想到這是個女人,他就覺得自己格外的惡心。特彆是,他心裡是清楚的,自己姐姐與那些女人也沒有什麼兩樣。她也會搞一些那樣的趴體,隻不過沒有幾個女人謔謔一個男子罷了。不過殊途同歸,都是一樣的。
想到這裡,範浮生就又開始吐。
陶三太太回頭,斥道:“愣著乾什麼!還不趕緊去叫大夫。”
陶明敏也是來過醫院這種地方的,可是卻沒有來過環境這樣簡陋的醫院,隻覺得這裡處處都局促,十分的不滿。她抿抿嘴,心裡不快,不過還是聽話的去叫了大夫。
隻是看到走廊老舊的樣子,蹙眉撇嘴,嫌棄的不得了。
大夫不知發生了什麼,不過醫者父母心,他還是很快的趕了過來,一看那位太太緊緊的拉著範浮生,範浮生則是不斷的嘔吐,即便是已經吐不出什麼了。他還是不停的乾嘔。
大夫趕緊把陶三太太拉開,說:“你彆碰他,他現在對女人過敏。”
說實在的,還真的沒有這樣一個病症,而且,很明顯範浮生不是生理上的真正過敏,他更像是心理影響的生理。
大夫認真:“你是他的家屬吧?你們總算是到了,正好,我還是想要和你好好談一談的。”
話音剛落,陶三太太就炸:“你們醫院是怎麼搞的?我們是付不起錢嗎?讓我們住這樣的地方,這麼多人一間房,是人住的嗎?還有這些人,這些人都是心懷不軌。不要以為我不知道,這些人不是記者就是白家安排過來的。他們都不懷好意。既然已經在醫院了,我弟弟怎麼還能瘦成這樣?是不是你們醫生根本就不儘責?”
大夫被一同搶白,有點懵逼的看著陶三太太。
陶三太太繼續:“什麼恐女症,什麼對女人過敏,我就沒有聽說過還有這樣一個病症。你休想糊弄我。你這個庸醫,我要轉院,我要給我弟弟轉院,我要給他轉到全上海最好的醫院,我要給他找最好的醫生。我就不相信這個世上還有什麼恐女症。我弟弟還沒結婚沒將孩子呢!不結婚是不行的!他不結婚,誰給我們範家傳宗接代?”
範浮生一聽到這話,瞬間又開始嗷嗷的乾嘔了。
醫生原本被陶三太太叫嚷一通,心中直接把她劃在了瘋女人的行列。可是在看到範浮生乾嘔成這個可憐樣,心說這人壓力這麼大,說不定就是因為有這麼一個潑婦姐姐。
再說……什麼記者?什麼白家?
他隻覺得,這人真是有病的。
他冷冷:“隨便你!不過恕我直言,他先前做的太多,虧損了身子,對那處也是有不可逆的損傷的。你就算是想要讓他結婚,也最好等個幾年。他現在虧損成這樣,不好好養一養,就算結婚也房事不睦,很難有孩子。而且惡性循環,隻會對他更加不好。”
範浮生忙不迭的點頭,他不要女人,不要結婚,也不要什麼孩子!
陶三太太尖叫:“你給我閉嘴,他必須結婚,必須有孩子!不然我們範家不就斷後了?再說你不要胡說八道,什麼損傷?他不會有損傷的!你不要血口噴人。”
陶三太太直接就開始拉範浮生的褲子:“姐看看!”
範浮生嗷了一聲,一把推開陶三太太,驚恐的看她。
“姐姐小時候都照顧過你,怕啥?我看看,你不可能有損傷的!”陶三太太又拉範浮生,範浮生咣當一聲摔到床下。
不管是醫生護士還是周遭的病人,眼看這個情形,都同情的看著範浮生。也不知誰小聲的說了句:“就這樣,還真不如出家了呢!”
這話換來陶三太太淩厲的一眼,她說:“出院,咱們出院,你跟我回去,我給你轉院。”
陶三太太這個樣子,不僅嚇到了周遭的人,更是嚇到了範浮生。不過更加讓範浮生沒有想到的是,陶三太太很快的又說:“不行,上海的大夫我信不過。我們回北平。”
她拉住範浮生:“你跟我回酒店,我辦完正事兒帶你回北平治療。”
範浮生一個大男人,生生的被陶三太太拉著離開了醫院。當然,也是他幾日沒有好好吃飯又不不斷的嘔吐,這才這麼虛弱。
陶三太太命一同前來的陶管家扶著範浮生,很快的離開。而其他圍觀的人看著範浮生幾乎是生生被拉走,邊走邊吐,可憐巴巴的樣子,感慨:“這都恐女成這樣了,還要被抓回去結婚。怪不得,他想要出家呢!”
而範浮生重重點頭,恨不能把腦袋點下來。如若說前幾天他喃喃自語的想要出家是一時的考量,那麼現在就是相當真心的一個救命稻草了。
他,要出家!
一定要出家!
範浮生被陶三太太折騰了一圈,突然就覺得自己姐姐是這個世上最恐怖的人。
當天晚上,夜深人靜,就在所有人都休息的時候,範浮生換了一身衣服,哆哆嗦嗦的偷偷出了門。陶三太太自然想不到他會跑掉,也不會真的安排人跟著他,他偷偷的拿了陶三太太的錢,留了一封信,很快的離開。
他生怕被抓回去,直接買了一張最遠的火車票,他現在隻有一個信念,就是走的遠遠的,他是死都不要回去結婚的,至於生娃,更不想!
他要出家,範浮生這個時候隻有一個很明確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