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你報仇了。”
相較於他先頭的耳語, 這句話倒是十分的清晰, 人人都當, 他是為樓世雲報仇了。可是馮驍卻挑了一下眉。這位仁兄,表演欲與演技真是都相當的強悍了。
不愧是敢於扮做女人二十幾年的人。
伍誌海就這麼被樓世雲乾死了,事情總歸不能不處理的。伍誌海雖然現在已經不是樓大帥的秘書, 但是伍誌海是樓大帥的私生子, 這幾乎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他在北平當著警察總署署長與奉天少帥的麵兒直接被打死了。不管從哪方麵看,都相當的不好處理。
市府那邊, 徐副市長親自過來了,人還沒到,嘴巴已經愁出了水泡。哪裡能不愁呢?這種事兒,沒法兒收場啊!而且如若開槍那位真是樓家公子還好。如若不是,這可就徹底玩完了。
可是等真的到了醫院,徐副市長倒是懵了,那張臉,真是太熟悉了。
樓世雲!
可是, 他不是。
男版樓世雲一直安靜的站在病房, 大抵是看到真正管事兒的人過來了, 伸手:“抓我吧,是我殺了人。”
這要說他不是樓世雲的親弟弟, 都沒人信的。果然雙胞胎是真的長得很像啊。
徐副市長看向了馮驍,這種事兒警察總署不管, 他怎麼管?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說:“樓少爺客氣了, 我看……”
“顧知,我叫顧知。”樓世雲如此答道。
徐副市長:“顧先生,這件事情,我想還是等樓帥那邊有了反饋才好。不如,您先在我們安排的地方小住?畢竟,我們總歸也要保障您的安全。”
樓世雲沉默一下,說:“隨意。”
他跟著一行人下樓,手指微微顫抖,整個人弱不禁風。他很快在安排市府所屬的一個彆墅,看似是軟禁無疑。不過也真是為了保障他的安全。
而隨著時間的推進,馮驍那邊將有關“顧知”的調查也擺在了台麵上。
顧知,住在距離北平大抵一日路程的小鄉鎮。顧家父母當年衝破重重阻礙在一起,因此與顧家本家關係不好,幾乎脫離了關係。五年前父親病逝,隨後母親思慮過度,沒撐多久也丟了性命。而顧知的父母過世後,他的本家大伯還曾想要霸占他的財產。
那時顧知雖然年紀不大,倒是有些魄力,火速的變賣了祖產,隨後搬到了城裡。他在南街有一處小房子,雖然很小,隻一進一出,兩間屋子,但是倒也花光了他所有的積蓄。
從那以後。他便化名“木安”向創新日報投稿。而今,“木安”以激進聞名,成為創新日報最受歡迎的主筆人。
當然,木安激進,激進到連樓大帥也一樣罵的,現在他的身份“曝光”,倒是讓一乾人等不知說什麼才好。誰能想到,他竟然是樓大帥的親兒子呢!
不過這個時候大家也猜測為何樓夫人要將她送到北方了,若是還在南方,隻要在報上看到樓世雲,難免要讓人懷疑一二了。這二人的長相,真是太像了。
就在北平焦頭爛額之際,樓大帥的頭號心腹,南方樓家二把手老寧竟然來了北平。而他這次來此的目的就與樓世雲有關了。原本,他以為還要費些周折,可是不想,這邊已經成了這般田地。
也是他在火車上,不能接到什麼訊息。
當然,這個消息在樓家許多人看來,也不算是不好。像是老寧就很仰慕樓夫人,這仰慕不是男女愛慕,而是由衷的欽佩這位奇女子。當年老樓能發家,也全是靠著樓夫人家裡的財力。可是就這樣,老樓弄出了私生子的事情讓樓夫人十分沒臉。這幾年,伍誌海做樓大帥的機要秘書。也時常設計陷害謀害與他政見不一的樓夫人。
雖然,屢屢動作的歹毒手段沒有得手,總歸是讓人不高興的。現在他死了,並且是被疑似“樓少爺”的人打死,老寧覺得果然一切都是報應。他不在意伍誌海的死,但是卻擔心樓少爺。這個樓少爺,一定要是真的。
人人都盼著這個樓少爺是真的,而老寧真的見到了樓世雲,也終於放下心來。除卻這個無懈可擊的長相,當年樓夫人的陪嫁丫鬟林婆子也是最大的佐證之一,雖然她當年很快的就離開了。他們已然不記得有這麼一個人。但是樓夫人雖然不在了,但是她的幾個陪房丫鬟也都是還在的。舊事說的頭頭是道,總歸做不得假。
畢竟,這事兒很容易被拆穿。
自然,樓少爺還是“很不能接受”自己是樓大帥兒子這件事兒的,但是老寧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廢了九牛二虎之力。這幾日也不乾彆的,除卻配合尋找樓世雲,就是說服他。
到最後,總算是真的說服了他。
樓少爺不是為了樓大帥,隻是不想樓世雲“枉死”,所以,他願意回去為自己“姐姐”承擔一切。
此時樓世雲已經足足打撈了五六天,若是旁的,五六日不過是轉眼即過。可是這樣事關生死之事,又不同了。時間越久,越是說明樓世雲“活著”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至於伍誌海的死,不過是隻上了一日報紙,小小的版麵,介紹了一下,倒是再也沒有大書特書。就好像這個人,壓根也沒怎麼存在過。
伍誌海不是小人物,可是誰讓“樓少爺”是更大的人物呢!
老寧與樓少爺在北平找了大抵半個月,沒有一分的線索。隨著時間推移,大家幾乎已經斷定了樓世雲的死訊。若說屍體找不到,那麼也是正常的。這邊水流相當湍急,被衝走彙入江中,那麼在正常不過。
不管是樓大帥那邊的急切,還是老寧根本不可能把許多時間留在北平。到最後,隻帶著這一絲遺憾離開了北平。坐上了前往南方的火車。
老寧安慰樓少爺:“雖然她不在了,可是還有許多她的東西,等回去之後,大帥一定會為她立一個衣冠塚。我們都可以祭拜她……”
樓世雲抬頭,一字一句:“我姐姐沒有死。”
老寧:“………………”
樓世雲堅持:“寧叔,以後不要這樣說了。她沒有死,她在這世上的某一個地方,活的好好的。”
雖然樓世雲語氣很尖銳,但是老寧倒是沒有怪他。不僅,誰人能接受的了這樣的事實呢!而樓少爺根本就不願意去南方,是他好不容易勸來的。
所以老寧可不想激怒他,讓他再跑回去。
即便是相處的時間不長,他卻感覺到這個孩子是一個尖銳的人。
樓世雲離開,而同行的還有伍誌海的屍體,雖說現在還沒到八月天氣最炎熱的時候,但是已經不遑多讓了。伍誌海雖然放在冰棺裡,可是仍舊沒有什麼用處,破敗惡臭的嚇人。
如同他的為人一般。
火車很快的離開,帶著樓世雲,也帶著……伍誌海。
馮驍親眼看著火車開走,開車回了白家。前些日子,陸大帥因為一些公務將陸孝勵也召回了奉天。不過這倒是不讓馮驍意外就是。不僅,樓家出了這麼大的變動,雖說是他們內鬥,可是也關係很多事情。
畢竟,樓世雲這個樓大小姐死了,而伍誌海這個私生子也死了,下一步,也不知這位樓少爺是何等性格了。旁人不知這位是什麼樣子,但是陸孝勵也算是跟樓少爺接觸過的人,總歸要回去一趟。
樓家的事情,陸家就不能不關注的。
北平好像一下子從熱熱鬨鬨安靜了下來。可是雖說這些人都走了,可是暗潮湧動,馮驍知曉,這短暫的寧靜怕是暴風雨前的平靜。他現在想的也多,畢竟,牽扯到阿羅,他就不能不擔心。
馮驍很快的抵達了白家,此時白修然也剛下班到家,二人一同進門,白修然道:“走了?”
馮驍頷首:“對。我看著他們上了火車。”
白修然冷淡的揚了一下嘴角。
馮驍:“嶽父,其實我有一事不明,樓世雲為什麼要在北平拖這半個月。我想他其實沒有必要這樣做的吧。”
白修然淡定:“這是我的要求。我隻是想讓伍誌海死都死不順暢。我要他連入土為安都做不到,我要他死了回到故鄉也是一具惡臭的屍體。”
相較於上一輩子他把伍誌海挫骨揚灰,這一輩子,做的已然很仁慈了。
馮驍:“…………”
白修然:“我為樓世雲做了那麼多,他不過是回報這麼一點給我,也不算什麼吧?”
馮驍搖頭:“挺正常的。”
二人剛一進門,就看到二姨太匆匆就要出門,白修然:“怎麼了?”
二姨太立刻:“阿羅的車子遭到了伏擊。”
正說話,白綺羅咚咚下樓,她問:“怎麼回事兒?”
這幾日她出門並不多,不過也不是沒有出門,真真假假的,這才讓人猜不透呢!正是因此,這幾日他偶爾也是會出門的。隻是不多罷了。
大抵三四天,有那麼一次。
而白修然找來的替身與她身形臉型兒都相似,帶著黑紗禮帽遮擋,倒是讓人難以分辨真假。阿羅其實昨日還出過門,當時一陣風吹過,她的禮帽被風吹走。而今日,“她”立刻就遭到了伏擊。
白修然:“現場什麼情況?”
二姨太:“現場應該不是要殺阿羅,隻是要挾持她,我看,是想綁架阿羅進而來威脅你或者小五子。不過沒有成功。”
馮驍立刻:“我去看一下現場的情況。”
阿羅跟進:“我也去。”
馮驍笑了出來:“現在假的在現場,你過去不方便。難保不會是計中計,在周遭製高點上暗殺你。”
說起這個,不管是白綺羅還是白家幾個緊張兮兮的姨太太都有些不懂,好端端的,怎麼就要殺阿羅呢!阿羅這個性格是願意得罪人沒錯了。但是也不至於如此啊!
阿羅一想,好像也是這個道理,她道:“那行,我不過去。不過你們切記注意安全。”
陸二爺死了,伍誌海也死了,那麼和他們勾結的那個人想來更是要破釜沉舟了。雖然不知此人究竟是何意,但是阿羅就是覺得,這個人應該距離他爸不是很遠。
也不知,他們怎麼得罪了這個人。
她道:“最氣人就是完全不知,此人到底想乾什麼,又為什麼盯上了我們家。”
原本,隻是覺得有這麼一個人,總歸是不急的。可是這個人突然就行動起來,試圖綁架她,這根本就不符合他一貫做事情的風格啊。畢竟,他可是一直藏在伍誌海與陸二爺身後,沒有露出一點馬腳的。
白修然:“馮驍,阿羅,你們先跟我來一趟書房。”
他徑自往書房而去,馮驍與阿羅二人趕緊跟了上去。
二人進入書房,白修然將外套掛好,隨後來到桌前坐好,說:“這次的事情,你們怎麼看?”
馮驍與阿羅相互對視一眼,阿羅率先:“我覺得綁架我很突兀啊!”
之前的時候她沒有細想,可是自從陸二爺和伍誌海都死了,她這幾日無聊待在家裡,時間多了起來,想的也就多了起來。她總覺得,這事兒不對啊!
如若她是跟伍誌海他們勾結的人,那麼越是這個時候越要安安分分的,不鬨出一點動靜。隻有這樣才能安全呢!可是他偏是要反其道而行之,真是讓人覺得不能理解。
阿羅這麼想,又道:“我不知道那個人為什麼這麼做,但是我就覺得不對勁兒。”
阿羅不擅長分析這種陰謀,她蹙著眉頭,覺得說不清楚。
馮驍笑了一下,輕輕拍了拍阿羅的小手兒,說:“我知道阿羅的意思,阿羅是覺得,這個綁架她,本身就是一個圈套,當然,這個圈套就是為了套住我們,但是套住我們的結果是圖謀什麼,又不可知了。”
白修然:“然後呢?”
馮驍繼續:“伍誌海是南方人,陸二爺在奉天,另外那個人是北平人。而這個人的身份地位,一定不會低。這樣他們三個才能平衡。總歸不能三個人合作,兩個人都是身居高位。雖然距離二把手還早,但是都是地位有些超然的存在。一個是陸大帥的弟弟,一個是樓大帥的私生子,他們總歸不會找街邊要飯的一起合作吧?”
白綺羅側著臉蛋兒,撐著下巴看他。
馮驍:“那麼他們選擇的會是什麼人,或者說,是什麼人選擇了他們。像是最開始,我們不知道伍誌海與陸二爺有關係,完全是因為後期陶三太太一係列行動暴露了他們是相識的事情。所以我在想,會不會,這個人也和陶三太太是有接觸的?在他們的大三角中,他們三個為了安全起見肯定是不會經常見麵,甚至不見麵。那麼他們共同的聯絡人,就該是陶三太太。陶三太太在其中斡旋,而他們幫她們家的生意保駕護航。陶三太太的客戶……還是她的情人?”
白修然點頭,讚成道:“既然你能看的這麼清晰,我倒是覺得,自己不用擔心什麼了!你去現場吧。所以,調查的時候你自己要清晰,不要因為一些表麵證據而被人牽扯著鼻子走。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的。”
馮驍:“我明白。”
馮驍沒有在白家耽擱,很快的離開,等他來到現場,假的白綺羅胳膊有些擦傷,不過此時她已經簡單的處理了一下。現場除卻她與司機,還有幾個屍體。
而現場已經被圈了起來,馮驍問:“怎麼樣?”
假的這位白綺羅叫小程,她說:“我已經檢查過了,他們身手不錯。”
頓一下,她低語:“抓到一個活口,我擔心事情有變。將他打昏藏在死人堆裡了,稍後您給人都弄走的時候好好審問一下。”
馮驍:“可以。”
他仔細帶人檢查了現場,他左右看了看,徑自走向街角。如若真的有人在此處綁架阿羅,那麼他倒是比較傾向於,這人會在周遭盯著事態的發展,而這個位置優勢最合適的。
隱蔽,距離近,並且可以很快的離開。
他很快的來到這個位置,果然,很快的看到地上有一個煙頭,隻是又難以分辨,是不是真的有人在這裡查看,他低頭看向了煙頭。是進口煙。
他左右又看了看,視線落在不遠處,一枚古銅色的徽章落在地上。
他走近撿起,徽章上是一隻燕子的圖案。有些眼熟,可饒是馮驍記憶很好,卻沒有想到在哪裡見過。
馮驍握在了掌心。
“署長,這邊有問題麼?”
馮驍搖頭:“沒有,我們回去吧。”
因為活口的關係,馮驍很快的回到了警察總署,剛進來就看到謝揚也匆匆趕來,他說:“沒事兒吧?聽說弟妹差點出事兒?”
他剛死了一個嫂子,如果這個弟妹在出點事兒,那麼可真是禍不單行了。
馮驍搖頭:“沒事兒,車上不是我媳婦兒。”
謝揚總算是放心:“那就好,最近真他媽是多事之秋啊!怎麼這麼多逼事兒。”
馮驍倒是沒有閒情逸致和謝揚交涉,他很快的去了審問室,唯一的活口已經被弄醒了,正好適合這個時候審問。他不過是被雇傭而來,因此倒是真的沒有多少情操為雇主保密。可是縱然如此,他卻也完全不知道雇傭他們綁架白綺羅的人究竟是誰。
但是好在,雖然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他到底還是留了心思,他曾經偷拍過一張雇主的側麵模糊照片,藏在了郊區的一個倉庫。他可以帶馮驍等人去取,隻求留他一命。
而當然,他也懷疑他們出事兒的消息傳出,那個雇主就會去倉庫找東西。
雖說他拍照的時候很小心,自覺好像沒有被發現,但是他的一個兄弟曾經無意中透漏一句,他不知那人是否留意,但是如若有,想來現在必然也是要立刻掃尾了。
聽到這一點,馮驍立刻打起精神,他很快的布置起來安排人手,隨後往白府去了電話。
電話響了一會兒,白修然接起來:“白修然。”
馮驍:“嶽父,這邊的活口招供了。”
雖然招供,但是卻並不讓馮驍完全相信,他這下倒是明白為什麼樓世雲開始堅定不肯回樓家了。越是艱難得到的東西,越會信任越會珍惜。如此簡單就得到了消息。反而是讓他覺得心裡隱隱有些不安。
白修然:“什麼結果?”
馮驍將現場的情況大概描述了一次,不過卻也把所有重點都說到了。
白修然:“一枚燕子徽章?”
馮驍頷首:“對,我覺得這枚徽章有些眼熟,但是卻不記得在哪裡看見過。”
白修然沉默了一會兒,說:“你在我這裡看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