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琳全副武裝地坐在穿梭艦艙室裡,看著導航行程圖慢慢變化。
旁邊或坐或站著幾個年輕人,都是一起進行這次秘密任務的校友。
——所有人的目的,都是那個能夠提升覺醒者等階的注射劑。
當然,她是例外。
對她而言,藥物隻是附帶的,她更在意基地數據庫裡的某些信息。
除了她之外,其他參與者都是高年級的前輩。
他們都有經驗,現在也不怎麼緊張,聊天打牌檢查裝備甚至還有八卦各種貴族圈裡小道消息的。
躍遷結束了。
蘇琳抬起頭。
舷窗外露出宏偉星航門的一角,偶爾有幾艘小型飛船自蒼茫星海中劃過,尾焰消逝在遠方。
現在這艘飛船是由智能係統駕駛的,正向19號星平穩行進著,還有大約十分鐘就會抵達19號星的近地軌道。
蘇琳倒是有興趣去掌舵。
不過這是顏真真的船,既然人家沒主動提出來,那她也就不去自告奮勇了。
“學妹,以前殺過人嗎?”
那幾人聊著聊著,發現小學妹正望著舷窗外的星空發呆。
那個有著感知係能力、名為顧饒的青年隨口問了一句。
蘇琳愣了一下。
幾個學長學姐看著她,神情都很平和,並沒有諷刺或者挑釁意味,好像那隻是一句再普通不過的問候。
蘇琳點了點頭。
想想又補充了一句:“放心,我殺過的罪犯和通緝犯兩隻手都數不過來,如果我很介意這種事,這次任務我就不會來了。”
言下之意是我不會因為聖母病泛濫給你們拖後腿,畢竟待會兒基地裡的教徒們也都不是什麼好人。
能力是隔空取物的學姐,劉瀅微笑了一下,“那些邪|教成員,和你之前遇到的——不太一樣。”
白銀之手這個組織,最早可以追溯到數百年前的星際殖民時代。
最初的教徒們,都是早期的殖民者,他們屬於某個公司派遣的艦隊,去探索某條尚未被開拓的航程路線。
這個過程總是艱辛而充滿危險的。
他們都是壽命很長的覺醒者,因此也被分配了一條極為漫長的航線,途中經過許多個星係。
他們飛船上的燃油和能量供給都是有限的,途中不得不多次停下,在各個星球上尋找補給——有些地方根本沒有補給基站,他們隻能自己挖掘各種元素、搭建轉換機,還不得不和各類異獸作戰。
劉瀅講得繪聲繪色,還描述了幾場頗為精彩的戰鬥,她口才極好,周圍的聽眾們各個聚精會神、心馳神往。
“他們在許多環境惡劣的星球上建立了哨站,後麵的許多年裡,哨站裡的日誌和數據被修複重建,我們才能還原當年所發生的事。”
蘇琳也聽得有些入迷,“學姐你真厲害,你是學曆史的嗎?”
她話一出口,其他幾個人頓時都笑了。
劉瀅聳了聳肩,“猜對了,我就是學曆史的,我還是演講社團的副社長呢。”
蘇琳一拍大腿,“我現在就關注你們,以後有學姐的講座就有我。”
另外幾人繼續笑,“哈哈哈哈哈,真真,你失寵了。”
顏真真還在旁邊看全息地圖,聞言擺了擺手,“彆提了,從來就沒寵過。”
蘇琳:“。”
他們笑了一會兒,劉瀅繼續講,“後來,他們因為一場粒子風暴偏移了航線,然後進入了一個並未在導航係統裡標識出的星域,也就是說,無人探索艦並未抵達這個地方——”
蘇琳不由坐直了身子,“然後呢?”
“沒了。”
劉瀅攤開手,“顯然他們遇到了某個奇怪的星際現象,而那種現象是由某個未知生命體引發的,也就是——他們崇拜的邪神。”
蘇琳:“但是這些都是推測?怎麼能確定這夥人就是白銀之手的創建者呢?”
“姓氏,小可愛,這些人在哨站日誌裡都留下了自己的名字,白銀之手的數據庫裡也記載著一代一代教徒的信息,縱然創建者隻有姓氏——”
“一個姓重複了是巧合,一夥人的姓都是一模一樣的,還能有第二種答案嗎?”
蘇琳輕輕吸了口氣。
“這就是我要說的,”劉瀅拍拍她的肩膀,“那些教徒不是窮凶極惡的罪犯,他們是——和你在街上看到的行人差不多。”
顧饒加了一句:“你不用擔心,真正戰鬥的時候,他們和罪犯沒區彆,隻是,我們說這個,是不想讓你在事後感到難受,有個心理準備吧。”
蘇琳隱隱約約明白了他們的意思。
此時,飛船已經停在了19號星的軌道上。
顏真真:“駕駛係的大佬來定位坐標,係統,給她開放最高操作權限。”
飛船上唯一一個駕駛係的人默默起身。
這種事沒什麼技術含量,她知道對方恐怕是故意要轉移自己注意力,因此點點頭湊過去了。
蘇琳將全息星儀轉了兩圈,找到了目標城市。
這顆星球算是被戰爭摧毀的廢星之一,因為地表上輻射含量嚴重超標,隻有一些公司派來的機器人在地下開采礦物。
飛船進入大氣層後,兩側的艙門悉數敞開,冰冷的罡風呼嘯著灌入船艙裡。
顏真真揮手:“走走走,最後一個落地的,承包珍園頂樓請客。”
話音落下,大家忙不迭都跳了。
——珍園是首都星最貴的頂級酒店之一,倘若是訂一個包間請客大概是百萬星元,承包頂樓的旋轉餐廳就是另一回事了。
八個人爭先恐後躍出飛船,然後伸手按住貼在太陽穴的芯片。
芯片瞬間變形、延展,一部分金屬薄片卡住耳軟骨。
同時在右眼前方形成一片淡藍色的能量光幕,上麵迅速顯示出各種讀數和周圍的街道路線。
很快,他們劈裡啪啦地落了地,有人砸穿了房子,有人砸爛了廢棄的花壇,還有人砸碎了陸行車的車頭,一時間滿街狼藉。
蘇琳從地麵的大坑裡爬起來:“——你們是故意的嗎?”
她才不信這些家夥挑不準落地的區域呢。
此時所有人都進入了同一個通訊頻道。
“是啊。”
一條街之外傳來某個學長的聲音,“體諒一下正在備考的前輩吧,小學妹,我們需要減壓呢。”
然後大家開始爭吵剛才到底誰最後一個落地,吵來吵去沒什麼結果。
蘇琳環顧四周。
這裡似乎是遭遇了一場浩劫。
路麵上有許多撞擊龜裂痕跡,四處都散布著廢棄的陸行車,偶爾有翼車墜毀在屋頂上。
附近應該是居住區,街道兩側都是車庫和彆墅,還有很小的花園,遠方有一個商業區依稀可見,有著高低錯落花花綠綠的建築群,還有鑲嵌在樓梯外的組合巨幕。
街上非常安靜,隻有風聲拂過。
乍一看像是末日電影裡的場景,或者就差街角猛地出現一大群喪屍了。
蘇琳正在開腦洞,忽然聽到腳步聲響動——
街上一行人都動了起來,有的在地麵奔跑,有的在房頂上如履平地般跳躍。
她也立刻跟上。
所有人呼呼啦啦地朝著商業區的方向狂奔。
——顯然是顧饒的能力發揮了作用,已經確定了基地的位置。
蘇琳有些好奇地問了一句,對方倒是也給她解釋了,“我一能感知方圓千米內的活人,二能感知到我視野之外的地形——”
譬如說他們身在地麵上,他就能知道隔著這些鋼筋水泥,地下的某個位置有車庫或者下水道。
兩分鐘後,他們從不同的窗口相繼衝入了一棟商場大樓,然後不約而同向地下通道跑去,兜兜轉轉進入了最底層的車庫。
車庫裡三三兩兩停著一些堆滿灰塵的陸行車,型號都很老舊。
顧饒徘徊了幾圈,終於在一個角落站定,“盧卡斯?”
另一個人走到顧饒的旁邊。
“下方一百米左右——”
顧饒低聲開口,同時伸手比劃了一下,“兩層樓這麼高,左邊這個位置,可能是一個冷卻液容器,右邊應該是控製台,這個地方有幾根纜線。”
盧卡斯微微皺眉,“不行,得再精確一點。”
顧饒伸手點了下光腦,空中迅速升起一個正方體投影。
那個投影差不多有三米的長寬高,底部距離地麵有個三十公分左右的距離。
他走了幾步,那個投影隨著光腦的移動也向前移動。
“這個位置。”
顧饒十分確定地說。
“早該這樣。”
盧卡斯點了點頭,神情輕鬆了許多,“來吧,都小心點,待會兒彆咬著舌頭。”
劉瀅拍拍蘇琳的肩膀,“準備空間傳送了。”
蘇琳:“……”
原來是這樣尋找“入口”的???
她內心槽多無口,也不得不承認這確實很方便。
於是大家手拉手站在那個正方體裡。
顧饒收起了投影。
傳送隻是一瞬間的事。
所有人原地消失,眼前景物解離破碎,兩秒鐘後,又出現了全新麵貌的基地。
——這個房間很大,然而東西也不少,四壁上鑲著冰冷的金屬麵板,左邊是一堆金屬罐子,右邊是麵板複雜的控製台。
控製台前麵坐著兩個人,正在打哈欠聊天。
——他們雖然在監控地麵,然而顏真真的團隊裡似乎有人擁有反偵測異能,所以愣是沒被發現蹤跡。
甫一傳送進來,所有人都置身在半空中。
周邊沒有任何障礙物,並且腳下距離地麵大概有三十公分的距離。
一切都沒發出任何聲音。
那兩個邪|教成員,完全沒感覺到身後多了八個人。
盧卡斯作為發動能力的人,率先落地,而且距離那兩人很近——
他的身影晃了晃。
兩個坐在椅子上的人同時栽倒下來,身首分離。
其他人同時落在地上。
蘇琳低頭看到腳邊橫七豎八鋪著許多根電纜線,外殼都有些破損了。
——看來那個傳送能力有些限製,譬如選擇的落點不能讓人和任何物體有所接觸之類的。
顏真真吹了聲口哨,“秦涵來吧。”
另一個學姐已經走到控製台前麵,從手腕的光腦裡拔出數據線接入一個插口,然後開始低頭忙活起來。
專業人士乾活兒,其他人在一邊閒聊。
劉瀅打量著一身輕鬆的蘇琳:“你好像還挺習慣的?以前也傳送過?先前帶人出任務,傳送完了都要暈一會兒呢。”
蘇琳:“……”
其實她以前也不太習慣。
然而接受了死淵的能量之後,身體的接受能力也高了很多,很少會感到不適了。
再說——
“咳咳。”
顏真真清了清嗓子,“她身邊也是有高人的。”
空間係異能者的數量非常稀少,另外幾人麵麵相覷,“真的?”
蘇琳默默點頭,“我也被瞬間傳送過幾次。”
還是跨星圈傳送呢,想不到吧。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顧饒忽然睜開眼睛,“來人了,準備乾架。”
“學妹,待會兒彆急著上,先適應一下再說。”
蘇琳愣了一下。
話音未落,刺耳的警報聲已經回蕩在基地裡。
前方鑲著安全麵板的大門緩緩打開,數十個全副武裝的人率先衝了出來。
乍一看,他們似乎是一夥烏合之眾,就這樣莽莽撞撞地跑出來送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