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送花(2 / 2)

泰特的身體僵直,他沒有忘記諾拉·蒙哥馬利夫人一直以來的執念。

諾拉·蒙哥馬利的出現讓受了不少罪,內心的委屈都快爆棚了的撒迪厄斯嗚咽一聲,掙紮著向諾拉·蒙哥馬利撲過來。可也因為這樣的動作,本森·哈蒙的身體一歪,就要從撒迪厄斯的身上摔下來。

泰特和諾拉·蒙哥馬利心中一急,他們同時撲了過去,但泰特搶先諾拉·蒙哥馬利一步,抱住了本森·哈蒙。

本森·哈蒙瞪大了淺藍色的眼睛,他歪頭看向泰特,嗯,熟悉的味道,是哥哥的氣味!

本森·哈蒙毫不猶豫地伸出手臂,抱住了泰特的脖子。

泰特的身體僵成了木頭。

脫困的撒迪厄斯也撲到了諾拉·蒙哥馬利的腳邊,嗚咽著就像是挨打的小狗一樣在主人腳邊尋求著安慰。

但此刻的諾拉·蒙哥馬利完全沒有安撫他的心思,或者說,在她看來,這個撒迪厄斯根本就不是她的孩子!

她所渴望的完美孩子,才不是這麼一副醜陋的模樣!

諾拉·蒙哥馬利毫不猶豫地抬起手,厲聲道:“離開!”

撒迪厄斯瑟縮了一下,他慢慢地退回黑暗裡,消失了。

諾拉·蒙哥馬利的目光落在了泰特懷裡的本森·哈蒙身上。

“孩子……”諾拉·蒙哥馬利目不轉睛地看著本森·哈蒙,眼神迷離,喃喃:“我的孩子……”

泰特用力地咬了一下嘴唇,在諾拉·蒙哥馬利試圖從他的懷裡抱走本森·哈蒙的時候,他後退了一步,躲開了諾拉·蒙哥馬利的手。

諾拉·蒙哥馬利霍地看向了泰特。

“……這不是你的孩子。”

泰特的聲音艱澀,他的心中愧疚,因為幼年時得到了諾拉·蒙哥馬利的保護,他這才沒有被之前的撒迪厄斯所傷害。在不到一年之前,他在得知諾拉·蒙哥馬利想要一個孩子的時候,他甚至選擇殺死了之前的屋主,以換來新的一家人來達成給諾拉·蒙哥馬利一個孩子的可能。

但現在,一個完美的,本就是鬼魂的嬰兒,泰特卻不能將他交給諾拉·蒙哥馬利。

泰特抱著本森·哈蒙的手臂微微顫抖著,他不敢看諾拉·蒙哥馬利的眼睛,低聲道:“這是拉菲、拉法埃萊的弟弟。”

“這、是、我、的、孩、子!”諾拉·蒙哥馬利被泰特的態度激怒了,她抬高了聲音,憤怒地瞪視著泰特。

旋即,她認出他了。

“你說過的,你說過要給我一個孩子的。但現在,你在乾什麼?!”

“……抱歉,諾拉。”泰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看向氣得身體顫抖的諾拉,慢慢地向一旁退去,低聲道:“隻有拉法埃萊的弟弟不行。”

諾拉·蒙哥馬利的眼眶紅了。

然而此時,本森·哈蒙卻鬆開了摟住泰特的手臂,兩隻小胖手在泰特的肩膀上一按,身體一扭,竟然從泰特的懷裡脫離出來。

“等等!”

泰特一驚,連忙伸手去抓,但本森·哈蒙已經一個縱躍,撲進了諾拉·蒙哥馬利的懷裡。

諾拉·蒙哥馬利呆了一瞬,旋即她就像是抱住了寶貝一樣緊緊地抱住了本森·哈蒙,但想到了嬰兒的脆弱,她連忙鬆了鬆手臂,憐惜地抱住這個看上去極為脆弱但事實上就在剛才打得撒迪厄斯還手之力的小嬰兒。

泰特不敢置信地看著主動投奔諾拉·蒙哥馬利的本森·哈蒙,在諾拉·蒙哥馬利想要抱走本森·哈蒙的時候連忙擋在了他們的麵前,道:“等等!”他看向本森·哈蒙,“你究竟在乾什——?”

然後,泰特被本森·哈蒙接下來的動作弄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那個小家夥一手攀在諾拉·蒙哥馬利的頸項,一手則伸出來擦了擦她臉上的淚水。

諾拉·蒙哥馬利低下頭,本森·哈蒙立刻對她露出一個隻有兩顆小牙的燦爛笑容,麼麼兩下,在她的臉側印上兩個沒有奶香的濕吻。

諾拉·蒙哥馬利的情緒在那一刻忽然就失控了。

她抱著本森·哈蒙,哭得泣不成聲,還一麵喃喃喊著“我的孩子,我的撒迪厄斯”。

本森·哈蒙舉著小手給她擦眼淚。

泰特抿緊了嘴唇,他覺得現在的自己尷尬透了。

他不能讓諾拉·蒙哥馬利奪走拉法埃萊的弟弟,可眼下這個情況,卻是本森·哈蒙先主動投奔了諾拉,旋即這一個哭,一個安慰的樣子,明顯他一個外人,完全插不進手啊。

怎麼辦?

動手搶孩子?

確定這個小叛徒本森·哈蒙不會反過來咬他一口?

鑒於他明顯很喜歡諾拉·蒙哥馬利。

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他忽然感覺到了什麼,下意識抬起頭,看到了地下室入口台階上那一雙炯炯有神,在黑暗裡散發著瑩瑩光芒的貓眼。

這是……哈蒙家的寵物,那隻名叫旺珀斯的豹貓?

旺珀斯的毛茸貓臉上寫滿了無奈。

任誰正在合心意的小窩裡翻來滾去享受著賴床的快樂時被一個聲音喚起來讓他去看孩子,他都會心裡一突,下意識琢磨一下自己是不是工作期間摸魚被發現了。

明明就沒有啊,本森·哈蒙平時得蹭到八點才起床,睡覺的時候一直叼著魔力奶嘴,餓了就吧唧兩口,日子那叫一個逍遙。

現在,才七點半。

旺珀斯踱著優雅的貓步走下石階,身後長長的尾巴劈裡啪啦地掃出一小片乾淨的地方,然後直接趴在那裡,懶洋洋地揣起了爪子。

拉法埃萊閣下的意思很明確,他並不反對本森跟這棟宅子的一些鬼魂接觸,畢竟,本森平時也沒有什麼玩伴,他現在的鬼魂身份,暫時還無法向哈蒙先生和哈蒙夫人說明。

既然本森喜歡這位女士,隻要不受傷,一起玩也無所謂啊。

尤其拉法埃萊覺得,以著諾拉·蒙哥馬利的出身和涵養,教孩子完全夠用。

拉法埃萊直接將諾拉·蒙哥馬利的身份定位為家庭教師。

旺珀斯瞅了一眼跟諾拉·蒙哥馬利膩在一起的本森·哈蒙,而後,他扭頭衝著僵立在一旁的泰特點了點腦袋,張口道:“本森由我看著就好,您放心。”

眼前的少年與當初的菲尼克斯·斯圖亞特一模一樣,看拉法埃萊閣下的態度,這定然是那一位的轉世。

泰特鎮定地點了點頭,他之前看過這隻貓,也看到過他張口說人話的樣子。

嗯,不奇怪。

泰特複又看了一眼本森·哈蒙,然後就聽到那隻貓睜著眼睛說瞎話:“八點了,您去忙您的事情吧。”

“八點?”泰特一驚,七點半起床,約定八點在庭院見,已經到時間了?

完全沒有懷疑一隻貓跟他扯了謊話,泰特連忙離開地下室。

在他路過客廳的時候,他看到了靠在客廳門的拉法埃萊。

客廳的牆壁上,座鐘顯示,現在是七點四十二分。

泰特:“……”

他,被一隻貓,騙了!

人雖然不在地下室,但暗搓搓放了根魔力觸絲玩偷聽,並在恰當時候催旺珀斯下去救場的拉法埃萊衝泰特一笑,輕聲道:“我就知道,你也等不及了。”

泰特:……不,他隻是被一隻貓給蒙了而已。

拉法埃萊伸手去握泰特的手。

泰特躲開了。

但拉法埃萊沒有氣餒,再接再厲,一把抓住泰特冰冷的手掌,在他又一次試圖掙開的時候,手指輕輕地蹭了蹭泰特的手背,輕笑著道:“好冰啊。”

泰特皺緊了眉,低聲道:“那你就鬆開。”

死人的手冷得跟冰塊似的,有什麼好握的。

拉法埃萊衝泰特彎了彎眼眸,在不放走泰特手掌的前提下,仔細地攏住泰特的手掌。其實有些費勁,畢竟,泰特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根本不是拉法埃萊一隻手能夠全部包住的,但也包了差不多四分之三。

拉法埃萊溫聲輕語:“我給你暖暖手。”

泰特:“……”

他扭過頭,耳尖泛紅。

拉法埃萊一手握住泰特的手,一手則拎起客廳門口放著的工具桶,裡麵裝著鏟子鋤頭園藝剪。

就在拉法埃萊往外走的時候,薇薇安·哈蒙叫住他。

“拉菲。”

拉法埃萊轉過頭,旋即一頂遮陽帽扣在了他的頭上。薇薇安·哈蒙麵帶笑容,道:“彆曬壞了。”

“知道了,謝謝。”

拉法埃萊頂著遮陽帽走出門,泰特在他身邊亦步亦趨,就在泰特走出彆墅的時候,他的頭上微微一沉,他抬眼瞧了瞧,卻是一頂跟同款的遮陽帽落在了自己的頭上。

拉法埃萊衝他眨了眨眼睛。

泰特抿了一下嘴唇,唇角依稀是翹起的模樣。

拉法埃萊拿著園藝剪刷刷地修剪著房子周圍的樹籬笆,雖然用魔法快一點,但這種他工作,泰特就在一旁幫忙遞個工具什麼的,拉法埃萊喜歡這種感覺。

修剪完樹籬笆,拉法埃萊手指輕動,那些剪下來的碎枝貼著草坪開始翻滾,連同被無形力量削斷的多餘草葉,一起悄無聲息地滾到指定位置,等待最後的整理丟棄。

修剪樹籬笆能夠算是跟戀人溫馨一刻,但除草什麼的,能用魔法就不要用自己動手吧。

他討厭除草。

搞定了樹籬笆,拉法埃萊轉戰庭院裡麵的樹木。

拉法埃萊六天前種下的鬱金香種球,生長態勢非常好,這會兒已經長出了小指長的莖葉。

拉法埃萊開始修剪一旁的藍莓樹。

其實這並不是一個修剪藍莓樹的好時間,這兩棵差不多七英尺高的藍莓樹上都已經掛上了青綠的果實,隻是因為之前疏於照料,果實的數量不多而已。

泰特看著正在給藍莓樹剪枝的拉法埃萊,猶豫了一下,低聲道:“你弟弟正跟蒙哥馬利夫人在一起。”

拉法埃萊:“……”

哢嚓哢嚓剪枝中。

泰特:“蒙哥馬利夫人是這棟房子第一任女主人,她一直想要一個完美的孩子,你弟弟很符合她的選擇標準。”

拉法埃萊:“……”

哢嚓哢嚓剪枝中。

泰特:“雖然那隻貓也在地下室,但是……你就不擔心嗎?”

拉法埃萊:“……”

哢嚓哢嚓剪枝中。

泰特忍不住上前一步,微微提高了聲音道:“拉法埃萊!”

哢嚓聲戛然而止。

拉法埃萊轉過頭,他扶著自己腦袋上的遮陽帽,天藍色的眼睛在帽簷遮出來的陰影裡透著無辜的神采,他做恍然大悟狀,道:“哦,泰特,親愛的,原來你之前是在跟我說話嗎?”

泰特:“……”

拉法埃萊笑眯眯地歪了歪頭,道:“都說叫拉菲就好,那麼長的名字叫著不拗口嗎?”

泰特:想要,甩手,就走。

眼見著泰特的臉蛋緊繃,明顯有怒氣值增長的跡象,拉法埃萊立刻接過泰特之前的話頭,一本正經地道:“本森那小子皮實得很,還有旺珀斯看著,不會有事的。”

泰特一臉冷漠:“哦。”

拉法埃萊伸出手,用食指勾住了泰特的手指,還晃了晃。他的眉眼帶笑,輕聲道:“我知道你是擔心本森,回頭我將那小子逮過來,你好好捏捏他的臉蛋,也不辜負了你現在對他的關心。”

也可以順道報報小仇。

雖然拉法埃萊不反對本森·哈蒙跟其他鬼魂接觸,但他竟然敢在泰特抱著他的時候投奔其他鬼,那就得收拾了。

泰特是誰?

那可是他未來的哥夫!

泰特暫時沒能領會拉法埃萊想要幫著他小報複回來的心意,他抿了抿嘴唇,不接話了。

其實,他平時的話並不是這麼少,隻是在拉法埃萊麵前,他總擔心自己說錯話,讓拉法埃萊反感排斥。畢竟,他跟正常人不同,他的價值觀在心理醫生眼裡都是崩塌而混亂的,話說多了總會不小心帶出來一點。

拉法埃萊知道泰特有心結,大概跟他身上沾染的血與孽有關。他眼睫低垂,唇角的笑容淡了幾分,但他的聲音裡卻沒有絲毫異常,道:“泰特,我發現了哦。”

泰特看向拉法埃萊。

拉法埃萊用指尖撓了撓泰特的掌心,在他試圖縮回手的時候倏地攥住了手指,他衝泰特眨了眨眼睛,道:“你偷看我種的花,還扒開土將種球給挖出來了。”

“我沒有挖出來。”泰特下意識道,“我隻是扒開了周圍的土,看了一眼……”他的神情裡帶著一點小委屈,“我沒有挖出來。”

“好吧。”拉法埃萊乾脆利落地點頭道,“是我看錯了,我道歉。為了補償你,等這些種球開花後,花全送給你了。”

泰特懵了一瞬,喃喃:“全……送給我?”

“嗯。”拉法埃萊一本正經地點頭道,“都是你的了。”

泰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洛杉磯的天氣不錯,估計也就再有一個月的功夫,它們就會開花了。當然——”拉法埃萊看向泰特,緩聲道:“如果你喜歡,我可以現在就讓它們開花。”

“還是……不要了。”泰特低聲道,“哈蒙先生和哈蒙夫人並不知道你的特殊力量。”

剛種下幾天的種球轉眼就長成開花了,不是有人去花店買了現成的花栽在院子裡,就是超自然力量在作祟。

拉法埃萊的眸光柔和,他的右手虛虛一握,伸向泰特的身前。

下一刻,翠綠的莖乾在他手中生長,針形的葉片舒展,立杯狀的紫色花朵出現在泰特的眼前,嬌嫩的花瓣上甚至還沾著一滴露珠。

“那,先收下這個?”

他於這一年的六月二十五日恢複了過去的記憶,七月二十一日來到洛杉磯見到泰特之前,他每一個早晨都會在湖邊的墓碑前放下一朵紫色的鬱金香,而這一次,他送出去的花,終於被那個人接到了手中。

紫色鬱金香,意為永恒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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