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這一世弟弟委委屈屈的控訴, 拉法埃萊挑了挑眉, 抬手戳了戳本森·哈蒙的額頭，道：“小電燈泡，約會誰會帶你這麼一個小家夥一起去。”
“哥！”本森·哈蒙扁了扁嘴, 眼見著淚水就要決堤。
“來。”拉法埃萊提溜著本森·哈蒙，對向了泰特, 道：“這是你哥我的未婚夫, 以後要叫泰特哥哥, 記住了嗎？”
“泰特哥哥……”本森·哈蒙抽了抽鼻子，雖然不明白Fiance是什麼意思，但他還是老老實實叫人了。
泰特笑了一下, 伸手摸了摸本森·哈蒙金色的胎發，低聲道：“嗯, 乖。”
這個小家夥可不得了, 原本他以為本森會被諾拉·蒙哥馬利夫人給拐跑了, 但看著這段時間他和蒙哥馬利夫人的相處，分明是本森將蒙哥馬利夫人拐到了他這邊。
捏了捏本森·哈蒙的臉蛋, 拉法埃萊兩三下就將他心中的小委屈給揉捏沒了。這會兒被拉法埃萊提溜著衣領子, 本森·哈蒙晃了晃兩根小胖腿, 竟然還挺喜歡這樣的姿勢，樂得咯咯直笑。
提溜著本森·哈蒙, 拉法埃萊和泰特來到了閣樓。
閣樓上, 泰特的弟弟波雷佳德·朗頓正坐在窗戶下, 手中抓著紅色的皮球, 百無聊賴地將球從左手邊滾到右手邊。
見到泰特出現，波雷佳德·朗頓的眼睛登時就亮了起來。他將皮球一丟，大聲道：“T！”
“小波。”泰特伸手揉了揉波雷佳德·朗頓的頭發。
波雷佳德·朗頓仰起頭，溫馴地由著泰特揉頭發，一雙乾淨的天藍色眼眸好奇地看向拉法埃萊和他手中的本森·哈蒙。
泰特抿了一下嘴唇，慢慢地道：“這是拉法埃萊，是我的男朋友，也是你的哥哥了。”
波雷佳德·朗頓歪著頭看向拉法埃萊，顯然，他並沒有領會泰特的意思。他用力地拍了拍手，大聲地道：“玩！”
拉法埃萊在波雷佳德的麵前蹲下，衝波雷佳德伸出手，道：“你好，小波，我是拉法埃萊。”拉法埃萊的眼睛閃過一絲笑意，“我會好好照顧泰特的。”
波雷佳德·朗頓瞪著眼睛看著拉法埃萊伸出來的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戳了一下拉法埃萊的指尖。
指望一個天生智力不健全，死後依舊殘缺的鬼魂領會見麵握手的禮儀是不可能的事情。
拉法埃萊不以為杵，隻收攏手指，握了一下波雷佳德·朗頓的指尖，晃了晃，一縷魔力流入波雷佳德的身體裡，口中道：“我就當你同意了，小波。”
波雷佳德·朗頓懵了一瞬，他似乎明白拉法埃萊的意思，似乎又不明白他的說法。他隻看著拉法埃萊，目不轉睛地看著拉法埃萊，嘴唇動了動，一個單詞脫口而出：“哥。”
泰特愣住了。
片刻後，他猛地搶在了波雷佳德·朗頓的身前，急切地道：“小波，你剛才說什麼？你叫了‘哥哥’對不對？你會叫哥哥了？”
波雷佳德·朗頓猛地縮了一下脖子，似乎是被泰特的表現給嚇到了，那雙天藍色的眼睛裡頓時湧出了淚水，委屈巴巴地喊道：“玩……”
“你、你彆哭。”泰特連忙給波雷佳德·朗頓擦眼淚，竭力哄著自己這個因為母親的狠心而早早死去的弟弟，道：“我不是故意嚇你的，我很抱歉，小波。”
雖然波雷佳德·朗頓先天不足，智力低還有畸形，從來被康絲坦斯·朗頓鎖在閣樓裡，但泰特對這個弟弟卻很是憐愛。正是因為他的突然死亡，意識到他的死與康絲坦斯和她新姘頭萊瑞·哈維有關，這樣的刺激最終讓他失控了。
他在西野中學裡槍殺了十五人，回到家中後不久，警察趕到。
如果束手就擒，鑒於泰特當時並沒有成年，即使加州還沒有廢除死刑，他也不會被判死刑，甚至監=禁也不會是終身。
但他卻選擇在警方的槍支下，做出了攻擊的姿態。
他因此被警察槍殺在這棟房子裡。
當時，那個開槍的警察問他“為什麼”。
為什麼要那麼做？
他明知道那樣的動作會讓警察選擇開槍射殺他。
他隻是笑。
這是他給康絲坦斯·朗頓的最大的報複。
如果他是她的驕傲，他就將那個驕傲在她麵前打碎。
泰特給波雷佳德·朗頓擦拭淚水的動作越來越慢，他的弟弟有著一雙天藍色的眼眸，每每看到這雙眼眸的時候，躁動的靈魂便能夠得到安寧。
他曾經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但當他遇到了拉法埃萊之後，他明白了。
冥冥中他也有感覺的，不是嗎？
仿佛是在荊棘之路上跋涉了太久太久的流浪漢，終於找到了他遺失許久的珍寶，哪怕他幾乎失去了所有，在那一刻，他的臉上亦會露出笑容，肆意流淌的淚水裡充滿了喜悅。
為了這一天，再多的苦難都是值得的。
這是他獨一無二的珍寶，高於他的生命與靈魂。
溫熱的指尖輕輕撫過他的眼瞼。
泰特下意識眨了一下眼睛，然後看向身旁。
拉法埃萊看著指尖上的淚滴，旋即看向波雷佳德·朗頓，語重心長地道：“小波，不許再哭哦，瞧瞧你哥哥，都被你嚇哭了。”
他才沒有被嚇哭！
泰特張了張嘴，下意識想要反駁，但想起自己之前想到的事情，他慢慢地抿緊了嘴唇。
“哭……不……”波雷佳德·朗頓的神情糾結，好半晌吐出兩個單詞來。
但這樣已經讓泰特十足驚喜了。
他弟弟的病情，真的在好轉。
拉法埃萊和泰特都圍著波雷佳德·朗頓，這就讓本森·哈蒙很是不滿了。他開始用力地撲騰，在拉法埃萊鬆開手後，他直接撲向了波雷佳德·朗頓，大吼道：“哥哥是我的！！”
然而，體型上的懸殊讓本森·哈蒙看上去更像是投懷送抱。
波雷佳德·朗頓一臉呆怔地看著個頭小小但玉雪可愛的本森·哈蒙，眼睛一亮，脫口道：“玩！”
本森·哈蒙撲騰著手腳，他踩在波雷佳德·朗頓的腿上，咆哮道：“誰要跟你玩！”
五分鐘後，本森·哈蒙擼著袖子岔著兩條小胖腿坐在地上，波雷佳德·朗頓則坐在他的對麵，紅色的小皮球在兩鬼之間滾來滾去，速度時快時慢，儼然將平時毫無競技壓力的丟球球活動演化為滾地足球射門。
咯咯的笑聲充斥在閣樓之中，哪怕這裡的光線依舊昏暗，卻也沒有最初晦暗陰沉的感覺。
“果然都是小孩子。”
拉法埃萊總結道。
***
八月二十四日，拉法埃萊和泰特一同轉入了梅菲爾德高中十一年級，正式開啟了跟未婚夫一起上高中的生涯。
泰特使用的名字是泰特·朗頓，這個名字曾經在十一年前的洛杉磯引起偌大風波，在報紙上霸版了好幾天，媒體恨不能將泰特·朗頓從小到大的事跡都扒出來，以此解析一代殺人魔頭的誕生。
梅菲爾德高中的校長在看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下意識皺了一下眉，但看看這個泰特·朗頓的年紀，還有他在巴爾的摩的學業資料，再怎麼說也不可能是那個泰特·朗頓，隻能說重名了吧。
在美國，重名可不是什麼稀奇事。
凶案的發生地點到底不是梅菲爾德高中，校方對當初悲劇的感覺並不如西野中學那麼深刻。
再者，已經過去十一年了，洛杉磯每一年發生的悲劇還少嗎？
西野中學大屠殺最終淪為了舊報紙上的一抹剪影，除了當初承受了巨大傷痛的家庭外，鮮少有人記得這個。
開學前，拉法埃萊跟泰特趁著天黑來到了西野中學。
雖然人在死亡後絕大多數會被地獄或是天堂的力量瞬間帶走，但總有一些靈魂因為執念而滯留原地。泰特想要彌補當年的過失，自然要找到當年的苦主。
他們在西野高中的圖書館裡找到了五個滯留在原地的鬼魂。
他們滿懷怨恨，始終無法解脫。
屠殺那天，他們甚至與泰特不曾相識，卻被他毫不猶豫地槍殺。因為痛苦與執念，他們回到了家裡，卻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的家庭因為他們的死去而分崩離析。
大多數家庭選擇了搬家。
他們離開了，死去的人卻留在了原地。
生與死之間存在著無法逾越的鴻溝，死去的人隻能夠留在原地，看著活著的人漸行漸遠。
當曾經的家再沒有他們存在的地方，他們回到了學校的圖書館，繼續這無休止的時間，但他們並沒有放棄尋找泰特·朗頓的靈魂。
他們知道泰特·朗頓被警方擊斃，但他們的恨意卻不會因此而削減。
泰特·朗頓隻有一條命，但他們卻死去了十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