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事前得到徐二郎回家的消息,但瑾娘對於能在這時看見他,還是覺得非常驚奇。
畢竟徐二郎從戰爭開始起,就一直在距離邊境最近的東嶺縣坐鎮。他的擔憂和思慮瑾娘都知道,所以對於他兩個月不歸家,她也沒有怨言。
她有些想他,想的夜不能寐,現在眼下還有很濃重的黑眼圈。但她也不是眼中隻有著情情愛愛,還要求徐二郎也滿腦子談戀愛心思的女人。
她沒什麼遠大抱負,但是徐二郎有。她在外邊幫不上他什麼忙,但在內宅,她是他的賢內助。她可以替她照看好兒女,安撫好父母,讓他沒有後顧之憂。所以,她也是很棒的。
覺得自己很棒,完全可以讓丈夫放心把家事都交給她的瑾娘,詢問起徐二郎為何現在回來了?
是河州那邊的戰事膠著,一時半刻兩方都不會有大動靜?還是因為擔心河州的安危,擔心兒女和她的安全,才特意回來看一眼?
徐二郎聽出了言外之意,知道瑾娘竟不曉得旭輝被韃子奇襲,僥幸保住的事情。
他先是訝異,隨即忍不住輕笑出聲。不用想也知道消息肯定被封鎖住了,而做這件事的肯定是通河。至於為何如此做,不用想,指定是擔心他們恐慌,才將事情壓了下來。
這樣的處置並沒有錯,而如今旭輝已經安穩,事情也沒有瞞著瑾娘的必要,徐二郎便將事情大致說了說。
得知事情經過的瑾娘:……
猛然間被告知,他們差點就成了韃子的俘虜,更有甚者,說不定都成韃子的刀下亡魂了,她的心情是挺複雜的。可如今事情已經結束了,她此時該擺出什麼表情呢?
瑾娘麵無表情,隨後哭喪著臉,哭笑不得的說,“虧我還自詡將家宅管的妥妥當當,沒有什麼消息能逃過我的耳目。結果可好,我們都被蒙在鼓裡了。”
徐二郎握著她的手,“不知道也好,不至於為此憂心驚慌,也讓你們免受焦慮忐忑之苦,通河此事處置的不錯。”
瑾娘聞言卻搖頭,“下次若真出事了,沒必要讓通河瞞著我。其餘人,包括長樂和小魚兒,甚至府裡的下人們都可以不知道。但是我和榮哥兒勢畢要知情。我就不說了,雖然看起來我嬌嬌弱弱的,不像是個扛事兒的,可真若事到臨頭,我肯定是最鎮定的那個。”
徐二郎胸腔中發出悶悶的笑聲,瑾娘隱隱聽出了幾分嘲笑的意味。不過,這肯定是錯覺。
她佯作沒聽見,繼續說,“至於榮哥兒,他是你的長子,以後也要扛起咱們的家業,你不希望他以後畏畏縮縮,成為一個頂不起門戶,扛不起事兒的孩子吧?小孩子麼,你彆看他們稚嫩又脆弱,但他們抗壓能力都挺不錯的。尤其榮哥兒,他一向以你為榜樣,即便遇上這種事有些害怕,但把你提出來說兩句,榮哥兒為了向你看齊,強撐著也會表現出無憂無懼。”再來,都說無知者無畏,指不定榮哥兒現在都不清楚戰爭的殘酷性。他現在多接觸,等長大了,那時候已經經曆很多了,再回想起來,也不會覺得害怕。
小孩子麼,就是這樣成長起來的。
瑾娘說的話糙,但是理不糙。
徐二郎原本還邊聽邊笑著搖頭,可等瑾娘說完,他已經陷入若有所思中。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瑾娘洗腦了,他竟然覺得瑾娘的話頗有幾分道理。
尤其她說,榮哥兒以後是要頂門立戶的,家裡的大小事兒都要讓他經曆和參與。這種鍛煉孩子的方法,很不錯。
徐二郎陷入思緒中,瑾娘就不打擾他,繼續給他搓背。
也不知道這人是不是在泥窩裡鑽了一回,身上泥汙竟然不少。背上就不說了,頭發上也滿是塵土,等他洗完頭一遭,浴桶裡的水都渾濁了。
徐二郎見瑾娘調侃的笑他,就道,“太忙了,沐浴都是抽時間。多數都是匆匆衝了涼水就算,連飯都吃不上幾口。”
您說的可太慘了,您告訴我,你不是故意賣慘,博我心疼?
徐二郎不說話,但實際上,他就是在賣慘。
不過,誰讓就瑾娘就吃這套呢,沒看這心疼的小眼神,都快把他灼化了。
兩人又說了些話,徐二郎換了水重新沐浴過,兩人便出去了。
外邊的丫鬟得了信兒,便準備擺飯。如此等瑾娘把徐二郎收拾好去了花廳,飯菜都擺在桌上了,而幾個孩子都坐在兩邊,看見兩人過來歡喜的叫“爹爹”“娘親”和“二叔”“嬸嬸”。
晚餐自然是在一片其樂融融中用完的。
因為得知徐二郎隻能在家待一天,明天下午就得回東嶺縣,孩子們都舍不得他,就圍在他身邊和他說話。
長樂問,“二叔,我寫的那幾張藥方製作的藥膏好用麼?”
小魚兒說,“我聽說爹爹把韃子的三皇子給殺死了,爹爹真厲害。爹爹,你給我講講到底怎麼回事兒?你不是一直在東嶺縣,根本沒去前線麼,那你怎麼把韃子的皇子給殺了呢?”
榮哥兒補充道,“還有韃子的四皇子。我聽墨河叔叔說了,這人也是爹爹殺的。爹爹甚至還帶人馳援了旭輝縣,讓旭輝免遭生靈塗炭。爹爹,你給我講講事情經過可以麼?”
三胞胎:“……”他們也想發問,但並不知道問什麼?可看著哥哥姐姐們叭叭叭,很有學問一樣的說不停,他們也好想加入其中。因而,就張開了小嘴……可是還是不知道說啥。
徐二郎將長綺和長暉抱坐在腿上,長洲則被瑾娘抱著。
一家人聚在一起聽徐二郎講前線的戰況,講旭輝之危是如何解除的。
徐二郎沒多少說故事的天分,他講事情真的是平鋪直敘,甚至連說話的聲音都一成不變。但耐不住這“故事”本身就很精彩,所以幾個孩子都很捧場。不時發出驚呼的“啊”;不時焦急的“唔”;聽到旭輝城外突然冒出三萬韃子,心都揪起來了,忍不住就抓住了胸前的衣襟,凝神屏息不敢發出絲毫聲音;等聽到有不少草原部落帶兵馳援,都驚喜的拍起巴掌。
不僅孩子門聽的津津有味,瑾娘也漸漸投入其中。
孩子們隻當故事聽,瑾娘卻聽出了其中的危機。當然,她更是憑借敏銳的直覺,察覺到徐二郎在說起一個人時,語氣中晦澀,而他眸中似感慨萬千。
這人是誰?
若不是徐二郎說了那是個滿麵胡子的大漢,她還以為是個女人呢。嘖,嚇得她心跳都亂了兩拍。
可瑾娘到底是對這人上了心,因而等“故事會”散場,孩子們哈欠連天的離去後,瑾娘就問起那人究竟是誰。
徐二郎也被瑾娘的敏銳驚了一下,隨即就好笑一聲,“你啊,直覺倒是準的很。”
那就是她的懷疑是對的,那個滿麵虯髯的大漢,確實有些貓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