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哥你真沒意思,”時景歌半真半假地抱怨道,“是兄弟就一起做啊,你不給大伯母也弄個花林?”
趙雲雅連忙笑道:“我不喜歡那東西。”
“騙人,”時景歌反駁道,“您不是最喜歡薔薇嗎?”
趙雲雅眼眸一冷,皮笑肉不笑道:“現在不喜歡了。”
“哦,”時景歌聳了聳肩,又看向時老爺子,“那我去找李姨了?”
時老爺子麵容淡淡,“去吧。”
他知道時景歌搞這一出是想乾什麼,不就是想說明老大家的不夠孝順嗎?
但是掌管公司,跟孝不孝順又有什麼關係呢?
出門在外小半個月,還是隻學了這些不中用的。
時老爺子心底難掩失望,他慢慢站起來,口稱累了,上去休息。
隻是走到一半的時候,突然道:“男人啊,還是以事業為主,人你也帶走了,就專心搞事業吧。”
這句話就像平地一顆驚雷一樣,砸得房間裡的人一陣陣眩暈。
翻譯一下,時老爺子的這句話就是,人你都帶走了,那就專心在外麵搞事業吧,沒事就彆回來了。
這什麼意思啊?
這是直白地驅逐了啊!
丁羽西兩口子當場就變了臉色,丁羽西張口就想說話,被時家老二拉了一把。
時家老二站了出來,笑著打圓場道:“那可不?隻是小歌到底還年輕,商場上的事情爾虞我詐的,這孩子少不得拿不準的時候,還是得回來請教您老人家啊。”
時老爺子不置可否,沒有答應也沒拒絕,趙雲雅笑道:“小歌能力強,主意正,又年輕,連老爺子都看好他,定可以做出一番事業。”
“比不得小榮啊,”丁羽西皮笑肉不笑道,“小榮年紀輕輕就掌控時氏,跟他一比,我們小歌還稚嫩的很,需要教導。”
就在這個時候,時老爺子變了臉色,冷冷道:“夠了!”
頓了頓,時老爺子雲淡風輕地問道:“小歌,你是當事人,你說呢?”
刹那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時景歌身上,包括一直神遊太空的時景榮。
時景榮覺得有些奇怪,他這個堂弟雖然時不時地搞出點讓人不快的事情,但都是私底下暗戳戳地搞,這怎麼突然有膽子搞到老爺子麵前了?
時景歌不會以為老爺子聽不出來他那些小心思吧?
但是時景榮又覺得有些微妙。
其實剛剛時景歌點到為止就可以了,已經把鍋扣到他頭上了,但是偏偏後麵還要加上句“你喜歡薔薇”,這不依不饒的勁,最是老爺子討厭的了。
時景歌真的不知道嗎?
難道時景歌是故意的?
想到這,時景榮又覺得有些好笑。
時景歌能故意什麼呢?故意告訴他,他的母親喜歡薔薇?讓他送母親薔薇花緩解母子關係?
這個想法讓時景榮身上冒出一批又一批的雞皮疙瘩。
怎麼可能?
就是太陽從西邊爬起來,都沒有這個可能!
可能是得意忘形,忘了方寸,最後踩了老爺子的雷點了吧。
時景榮漫不經心地想著。
想著想著,他又覺得有些可笑。
時景歌就這麼想要這時氏?
這時氏就這麼大魅力嗎?
時景歌垂下頭,沉默了好一陣。
丁羽西注意到,時景歌的手不自覺地握成拳,那麼緊。
她的腦海中,陡然響起時景歌那句自嘲的話,那聲音明明低不可聞,現在響在丁羽西腦海中,卻跟天雷一樣,幾乎要震穿她的耳膜。
——“爺爺又不喜歡我,我在他眼前晃什麼呢?晃一個小時也沒有那位一分鐘有用,還嫌我煩。”
老爺子竟然偏心到這種地步!
丁羽西氣得手指都在抖,時家老二握住她的手,還想要爭取。
然後,時老爺子一個眼神掃過來,他便知道,此時再開口,也隻會氣到反效果。
他心底也是一片苦澀。
時景歌慢慢抬起頭來,注意到丁羽西兩口子的表情,心底微微泛著些許澀。
但是,時老爺子這種養蠱式競爭法,洗腦功力實在是一絕,與其繼續這樣被溫水煮青蛙,不如直接破釜沉舟。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時老爺子的一生,其實還蠻具有傳奇色彩的,他的心機手腕能力都格外出色,才能白手起家,一路創下時家這種家業。
但是當時老爺子把商場上的那一套,運用到家裡來的時候,就很讓人痛苦了。
他覺得自己的兩個兒子都沒有繼承到他的能力,並不想從他們兩個中選擇繼承人,但是他不說,他吊著這倆人,今天給老大家點什麼,明天給老二家點什麼,今天給老大家一個承諾,明天給老二家一個希望。
就這樣,直到孫輩出生,還都挺有天賦的,老爺子才不折騰倆兒子,改來折騰孫子。
時景歌和時景榮都被時老爺子教導過一段時間。
時景榮性子沉穩,時景歌性子跳脫,而且比起時景歌父母對時景歌的退讓和寵溺,時景榮父母則嚴苛太多了。
差距,就是在這麼一日一日中拉大的。
所以,時老爺子其實早已經定下了繼承人。
但是時老爺子不說,他深知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的道理,也知道競爭才能使人進步更快,所以對於時景歌又沒有完全放棄,不時給點甜頭,給老二家希望,讓他們以為老爺子更屬意他們。
隻是後來,隨著時景榮越來越出色,導致時景歌越來越入不了時老爺子的眼,時老爺子對時景歌才越加苛刻起來。
但是有之前那些樁樁件件墊底,老二家的人又怎麼能甘心放棄?
但是老爺子肯定沒想到,他所做的這些,最終會翻車。
兩家人的矛盾不小,尤其是原主又是那樣自傲的性子,又怎麼接受得了真相?
最後,他受人蠱惑,被人利用,成為對付時家的一杆長/槍。
時景歌腦海中閃過很多念頭,但實際上也不過才過去半分鐘罷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臉上帶著幾分屈辱和憤怒,即使他努力壓抑,依然無法完全遮掩。
“我覺得,”時景歌勉強從牙縫裡擠出來這幾個字,“爺爺說得對。”
“不過李嫂我就不帶了,給我媽留著吧。”
“天色不早了,我那邊還有事,我先走了。”
時景歌揮了揮手,“拜。”
說著,他大踏步地往外走,就像在逃跑一樣。
丁羽西使勁掐著自己的掌心,才沒讓自己爆發。
而時家老大還不肯錯過這個好機會,陰陽怪氣道:“這孩子,怎麼跑得那麼快,都不給長輩道個彆。”
“還鬨上脾氣了不成?”
刹那間,丁羽西兩口子對他怒目而視,就是趙雲雅,都瞪了他一眼。
時老爺子都懶得理會自己這個蠢兒子,“愣著乾什麼?散了吧。”
“小榮,”時老爺子對時景榮招了招手,“過來。”
這一/夜,注定是個不眠夜。
丁羽西一/夜都沒睡著,眼睛發紅,心裡更像是有一團火在燒。
老二握著她的手,低低道:“對不起。”
“都是我沒本事,讓你們娘倆受這個委屈。”
她仰起頭來,好一會兒,才愣愣道:“我知道這不能怪你,但這個時候,我還是很怨你,怎麼辦?”
“應該的,”時家老二抱住了她,“我是你老公,你不怨我,還能怨誰呢?”
她將腦袋擱在他肩膀上,眼睛漸漸地紅了起來。
而一大早,丁羽西的房門就被人敲醒了。
她啞著嗓子問道:“誰?”
“……有您的花需要簽收。”
花?
丁羽西楞了一下,陡然想起了什麼,她跳下床,用最快的速度將自己收拾利索,壓著時家老二一起,精神抖擻地出現在眾人麵前。
彆人越是想要看她們笑話,她們越不讓人看!
丁羽西下了樓,來到大門口,就看到一個年輕的小夥子,手裡抱著一束花。
與昨天時景歌送給她的那束花一模一樣。
“您、您是丁羽西女士嗎?”萬逸江臉頰微紅,有些磕巴地問道。
丁羽西點了點頭。
萬逸江將花束往前送了送,“這是時先生為您預定的花,請簽收。”
丁羽西低頭簽上自己的名字,問道:“這是他什麼時候定的?”
“昨天下午,”萬逸江抿了抿唇,想到那個彆扭又溫柔的男人,忍不住想要為他說幾句話,“他說,他和他母親吵架了,想要送母親一束花。”
“他不是哄他母親,隻是晚輩嘛,總是要為長輩讓步的,這是晚輩的素養。”
丁羽西忍不住翹了翹唇角,這還真是她兒子在陌生人麵前能說出來的話。
那麼彆扭。
萬逸江見丁羽西笑了,才壯著膽子繼續道:“所以才過來訂花,我本來推薦了康乃馨,但是他說他母親不會喜歡這樣的花,他母親喜歡玫瑰,但是他父親不許他送給他母親玫瑰,沒有辦法,隻能送彆的。”
“他說,麵對長輩還能怎麼樣呢?”
“再無理取鬨也是長輩,總不能讓長輩讓步吧?”
丁羽西幾乎可以想象時景歌那時候的模樣。
又惱火又無奈又煩躁,還帶著妥協。
彆扭的小鬼,怎麼這麼可愛。
“好的,謝謝……”
丁羽西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一個嚴肅的聲音響起。
——“他還說了什麼?”
丁羽西和萬逸江齊齊望去。
是時老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