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領主(十五)(1 / 2)

第15章

那一聲對不起終於從時景歌嘴裡出來的時候, 祝穆語身體微微一顫,她用力地抱緊時景歌,下巴擱在時景歌頭上, 唯恐時景歌會消失一般。

“小歌。”祝穆語儘可能讓自己的聲音放輕鬆一些, 但是很顯然, 她失敗了。

她的聲音沙啞極了, 隱隱帶著些顫音。

她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要說,但是卻不知道怎麼說出口,最後她長長歎息,低低道:“你還記得你答應過我們什麼嗎?”

時景歌微微一愣, 不等他開口,祝穆語又道:“你說,你會照顧好你自己的。”

祝穆語的這句話並沒有什麼指責的意思,是她竭儘全力的平靜敘述,卻更讓人難過。

時景歌心下更是愧疚,忍不住移開視線,卻發現房間裡的人大多有幾分憔悴和狼狽, 黑眼圈很重, 眼底密布血絲,一看就是好幾天沒怎麼正兒八經睡過覺了。

他和哥哥見麵, 本以為隻過了那麼一小會的時間,但是現實中卻過去了好幾日, 以至於讓她們擔心了那麼久。

時景歌不知道該說什麼, 隻張了張嘴,神情中難掩愧疚,“……對不起。”

那聲音低不可聞,愧疚又不安, 讓祝穆語的心底充滿酸楚,但是很快,她長吸一口氣,心又硬/了起來。“這三個字你已經說過了,我不想再聽。”

“我就想知道,你答應我的事,還作數嗎?”

祝穆語鬆開時景歌,神情中竟然有幾分淩厲。

時景歌下意識地點頭,剛想開口,就被祝穆語厲聲打斷,“你仔細想想再答!”

時景歌被祝穆語嚇了一跳,神情間竟然有些無措。

祝穆語移開自己的視線,強迫自己用冷淡的聲音問道:“你答應過我,會照顧好自己,不讓自己出事。”

“但是你瞞了我們,做了那麼危險的事。”

“那個時候,你可曾記得你對我們的承諾?”

“我們要的不是一個隨便被遺忘被拋棄的承諾。”

“你想清楚了再說。”

時景歌張了張口,下意識地看向旁邊的聞旭生,露出了求助的表情。

不危險啊。

他隻是睡了一覺。

聞旭生還沒什麼反應,隻聽祝穆語淡淡道:“你昏迷了七天。”

聞旭生對時景歌投以愛莫能助的眼神,默默後退了兩步。

時景歌:“……”

不幫忙解釋還跑路?辣雞!

“媽,”時景歌深吸一口氣,“讓您擔心了,對不起。”

這句話又讓祝穆語鼻尖一酸,“我不要聽這三個字。”

“我記得我對您的承諾,一直都記得。”

“我不會讓自己處於那麼危/險的境地的,我沒有想到會過去這麼久,有這樣的危險,我……”

時景歌試探地伸出手,抓住祝穆語的胳膊,撒嬌般搖了搖,然後慢慢將頭擱在她的肩膀上,“媽,我向你保證,沒有下一次。”

祝穆語沉默了好一會兒,慢慢伸出手來啊,蓋在時景歌的腦袋上,“那,你……”

她頓了頓,緩緩道:“能將媽媽的小少爺,還給媽媽嗎?”

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好不好?

這句話暗含的意思精準地傳到時景歌的耳朵裡,時景歌用力點頭,刻意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當然。”

祝穆語緊繃的脊背,終於緩緩地鬆懈了下來。

時景歌見狀,也放鬆了下來,他開始跟祝穆語分享他與哥哥的事,還將那個寶貝得不得了的藍靈玉給祝穆語看。

祝穆語安靜地聽著,接過那枚藍靈玉細細看了一遍,又塞給時景歌。

時景歌低頭看了看那枚藍靈玉,又抬頭看了看祝穆語,露出了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

祝穆語心頭酸澀難當,低低道:“……醒了就好。”

天知道在這七天裡,她到底有多麼煎熬。

哪怕九日無數次跟她說,這是治療的一部分,時景歌肯定會醒過來的,但是一個人這麼躺在這裡,不言不語,不吃不喝,昏迷了足足七日,誰會不擔心呢?

她已經失去了一個孩子,實在是無法接受再失去一個孩子了。

在時景歌未睜開眼睛的這七天裡,每一分鐘都是折磨。

祝穆語用力眨了眨眼睛,將眼底的濕潤眨掉。

而這個時候,一隻手突然抓住了祝穆語,然後,她便聽到了時景歌的聲音。

“媽,我愛你。”

這可能是時景歌從小到大說過最柔/軟的一句話了。

那一刹那,祝穆語都懷疑自己幻聽了。

但是下一秒,時景歌收回了自己的手,往被子裡一鑽,甕聲甕氣道:“我困了我要睡覺了我要休息我還是個病號快讓我睡覺——”

說時候,連時景歌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他隻是用力往上拽被子,將自己的臉捂了個嚴嚴實實。

祝穆語不說話,就這麼沉默地看著時景歌。

時景歌感受到了這沉默的視線,有些不安,在被子裡晃了又晃,似乎是想要伸出頭來看看,但是沒那勇氣,隻露出半個腦袋。

在濃密的黑發下,那一雙通紅的耳朵,倒是格外吸引人的視線。

祝穆語眼眸裡浮現出幾分笑意,她伸手將時景歌腦袋上的被子弄了下去,語重心長道:“彆蒙頭,會呼吸不暢的。”

而出現在祝穆語眼前的,是時景歌那一張燒紅的臉。

時景歌的雙手緊緊握住被子的一角,他似乎是惱羞成怒地想要發火,但麵對著祝穆語,他肯定也發不出來,隻能閉上眼睛,胡亂地應了一聲。

隻是那眼睫毛顫動的頻率大了些,可見主人此時的情緒。

祝穆語難得見他這副模樣,又想要捉弄他,又有些心疼,最後隻摸了摸時景歌的腦袋,“做個好夢。”

“或許,明早我能等到你一起吃早飯?”

“嗯嗯嗯。”時景歌胡亂應道,眼睛都不敢睜開。

直到聽到房門被推開的聲音,他才突然睜開眼睛,強自鎮定道:“晚——晚安。”

祝穆語唇角微彎,“晚安。”

其他人也怕打擾時景歌休息,跟祝穆語一起離開,眨眼間,房間裡就隻剩下了時景歌和聞旭生。

時景歌眯著眼睛看向聞旭生,自以為十分淩厲,可惜臉上的顏色還沒有褪/去,讓這淩厲的視線登時失去了力道。

聞旭生分外無辜地看向時景歌,“怎麼了?眼睛疼?”

時景歌冷笑一聲,“你怎麼還在這?”

剛剛躲得不是挺快的嗎?

聞旭生長長歎息,“那沒辦法啊,我是治療師啊。”

時景歌:“……”

“時少爺不想見到我,我也理解,但是時少爺身邊可不能沒有治療師。”

“這樣吧,我去跟夫人說一聲,讓她給少爺換一個治療師過來。”

聞旭生裝模作樣地往外走,沒走兩步,就回頭看時景歌。

時景歌咬牙切齒地看著聞旭生,半晌才憋出來兩個字,“……回來!”

聞旭生馬不停蹄地回來,“得令!”

時景歌突然想要打爆他的腦袋。

聞旭生端了杯水過來,“那也得等少爺恢複好了再打。”

“現在打,怕是跟撓癢癢沒什麼區彆。”

時景歌接過那杯水,感受了一下自己酸軟無力的胳膊,不得不承認聞旭生說得對。

“少爺還需要自己動手嗎?”時景歌冷哼一聲,趾高氣揚道,“少爺一聲令下去,你就得自己打自己!”

“那……”聞旭生突然湊近時景歌,兩個人距離極近,彼此呼吸間的熱氣,都能噴灑在對方臉上。

時景歌瞳孔一縮,像個受驚的小動物,在他有所反應之前,聞旭生開口,聲音很輕,夾雜著些許委屈,“真的要打我?”

聞旭生飛快將時景歌手裡的水杯拿走,長長歎息,“那就打吧。”

“不過我現在也沒什麼力氣,可能打不出什麼效果。”

“畢竟——”

聞旭生聲音戛然而止,然後有些僵硬地改口道:“……打幾下?”

這……這還怎麼打得下去!

時景歌憋了半天也沒憋出一句話,他想了想剛剛看到的聞旭生,由於挨得太近,他能清楚地捕捉到聞旭生的虛弱和疲憊。

“我要喝水。”

時景歌憋出這四個字。

聞旭生唇角不由上翹,又給時景歌端去一杯水,隻是扭頭的一瞬間,半分笑意也無,還更顯得虛弱和疲憊,連走路的模樣都有幾分怪異。

時景歌更愧疚了些,“……我今天心情好,大人有大量,饒你一次。”

頓了頓,時景歌又道:“我要睡覺了。”

“彆人在我房間我睡不著。”

“你走吧。”

“不需要你守著。”

聞旭生揚了揚眉,心裡好笑。

找理由趕他去睡覺,也得找點有說服性的啊。

有人在時景歌旁邊、時景歌睡不睡得著,他還不清楚嗎?

但與此同時,一股近乎於甜蜜的感覺,流動在聞旭生的心底。

“不行,”聞旭生也不戳破時景歌的謊言,他揉了揉太陽穴,“那我怎麼跟夫人交代?”

時景歌嘴/巴張開,有些話差點脫口而出,但是似乎又想到了什麼,隻能悻悻然閉上了嘴/巴。

“您身邊必須有治療師守著,”聞旭生輕描淡寫道,“等您醒了,我再睡也不遲。”

時景歌微微蹙眉,這個“您”聽著可真刺耳啊,聞旭生什麼時候會用敬語了?

時景歌沉默了好一會兒,聞旭生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然後悄悄地、不動聲色地掐了自己一把,整個人陡然打了個激靈。

時景歌自然就注意到了,他又不傻,看著聞旭生的黑眼圈,自然知道聞旭生多麼困倦疲憊。

時景歌看了看自己的床,很大,再接受兩三個人都沒有問題。

隻要在中間畫條界限,把這床當成兩個單人床,不就行了?

反正這床足夠大,就算是單人床,也是豪華版單人床。

“你……”時景歌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憋出一個字來。

聞旭生打了個一個激靈,才望了過來,“怎麼?”

時景歌這才意識到,聞旭生真的非常疲憊困倦了,他剛剛差點站著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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