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應元是月初剛剛被調到這裡常駐守衛的弟子。
他進見血宗時間不長,天分也不算突出,隻因做事踏實穩重話不多,被安排來為宗主守門。
這不是個好差事。
因為見血宗上下都知道,宗主脾氣不好,喜怒無常,在他身邊未必能撈到什麼好處,小命卻很有可能不保,所以何應元這個位置,是個高危的活計,雖然每個月能領到的俸祿遠比其它弟子多,可要是命都沒了,再多俸祿又有什麼用?
跟在宗主身邊的弟子,日久天長,耳濡目染,多半心硬如鐵,見死不救。
但何應元的良心還沒完全被狗吃了,或者說,還吃剩一半,他看見長明對自己的命運一無所知,忍不住動了那一絲絲的惻隱之心。
“宗主閉關失敗,你現在進去,恐怕會很慘。”
他委婉暗示的話根本不起作用。
因為對方聽見之後非但不害怕,反而更加躍躍欲試。
“說不定宗主見到我,就不發脾氣了。”
何應元:……
他覺得自己對牛彈琴,說了也白說,彆人一聽來這裡就哭爹喊娘,這個不僅腦子有病,還不怕死。
何應元不再囉嗦,他緊緊閉上嘴巴,伸手輕輕將門推開一些,示意對方往裡麵走。
長明還真就欣然抬步,走進了那扇門。
在何應元看來,對方就像步入地獄而不自知。
他忍不住豎起耳朵,弓起腰撅起屁股,隻差沒將腦袋貼在門上,仔細聆聽來自裡麵的動靜,心裡默默數著多久之後會傳來長明的慘叫聲。
幸而大家都知道宗主的脾氣,除了日常值守弟子,外麵也沒有什麼不知趣的人三不五時過來溜達,自然也就沒人看見何應元的不雅姿態。
何應元一麵忐忑一麵期待,還有點讓你不聽我勸的憤憤不平,自己也說不上具體怎麼描述的五味雜陳,在心裡攪來攪去,就等著那一聲慘叫響起,好讓自己懸在半空的心安然落地,驗證自己所言非虛。
可,等來等去,他怎麼也等不到慘叫。
彆說慘叫了,連呻|吟,痛苦,求饒,哀嚎,都沒有。
何應元等得腿酸,忍不住動了動,又換一條腿支撐大半重量,繼續撅著屁股偷聽。
未知過了多久,他那條腿也開始發酸了。
何應元暗暗歎了口氣,與身體的疲憊相反,好奇心已經爆棚,他恨不能推開門再往裡探一點點,窺見裡頭到底發生了什麼。
就在此時!
轟!
兩扇門被往外擊飛出去,連帶何應元,被迎麵砸下的門帶著一起往外飛起。
那是他人生中最難忘的一段飛行經曆。
彆人都是禦劍,搖鈴,用傳送陣法。
唯獨他,禦門。
人與門重重落地,人在門下,何應元隻覺鼻子一酸,眼淚還沒流出來,鼻血就先出來了。
時間回到半個時辰以前。
長明剛剛進入那間屋子。
身後的門像怕他反悔,隨即關上。
屋子很大,更像一個議事廳。
四周空曠,沒有椅子,隻有掛在柱子之間的落地輕紗,無風自動。
地上散落幾個蒲團,有些上麵還沾了血跡,已經發黑,長明的視線從上麵滑開,落在正中的圓台上。
一人盤坐,背對著他,披頭散發,一條腿支起,手裡挎在膝上,抓著個酒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