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了什麼?”他啞聲問。
長明負手,麵色淡淡。
“冰龍裡是最簡單的清心咒,僅此而已。我很久以前就給你說過,天道平衡,非己之物,終得其咎。我入魔門,乃是為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吸食人丹在我看來,就是魔功糟粕,你卻為了短時間速成,非要走這條不該走的捷徑。”
“你誤入歧途,現在回頭,亡羊補牢,猶未晚矣,你我雖已無師徒名分,但我仍希望你能有所建樹。”
周可以死死盯住他半晌,忽然放聲大笑。
“我從未想過,堂堂九方長明,竟然會對徒弟說出這樣的話!”
他清楚記得,當年對方說的是,你誤入歧途,又不肯悔改,從此亦不必稱我為師,你我師徒終究陌路,你好自為之吧。
當年的周可以本就滿腔怨憤,聞言想也不想,直接轉身就走,頭亦未回。
往事曆曆在目,老賊臉上的疾言厲色與眉間那抹深刻豎痕,他至今都難以忘記。
長明神色坦蕩,嘴角微翹。
“我是人非神,也會有過於激烈嚴厲的時候,難不成在你眼裡,我就是完美無缺從不犯錯?可以,你果然對為師癡心不改,這麼多年過去,居然還把為師當成神來仰慕。”
周可以被他這恬不知恥的話一氣,差點又要走火入魔。
“宗主!”
見這裡動靜停歇良久,終於有人敢靠近趕來。
許靜仙磨磨蹭蹭走在幾位峰主之後,根本就不想在前麵頂雷。
誰都知道,見血宗主性情反複,喜怒無常,她可不願意當那個倒黴鬼。
讓她驚訝的是,原本以為十死無生的七弦門“人丹”,這會兒居然好端端站在宗主對麵,除了嘴角淌血,看似毫發無損。
偌大屋子中間破損嚴重,一地瓦礫淩亂狼藉,方才他們也是聽見動靜才會匆匆趕來。
可那人明明是毫無修為根基的,她親自探過,一隻雞都未必捉得住,怎麼可能跟周可以一決高下?
彆說高下了,恐怕周可以一根手指就能將他摁趴下。
難不成宗主方才已經走火入魔發作過一回了?那就更說不同了,換作以往旁人,如今早已是一具精血被吸食乾淨的屍體,怎還能完好無缺站在此處?
所有旁人,在周可以心中形同虛設。
他的眼裡,唯有不遠處的九方長明。
一者目光冰冷,宛若塑像。
一者神色悠遠,八風不動。
沒有周可以發令,所有人也不敢上前去抓長明。
局麵一時就這樣僵住了。
周可以忽然想起一件往事。
當年他在雪地裡練功,根基尚淺,不堪嚴寒,三天三夜之後終於昏倒,醒來是在九方長明的臥榻上,後者剛剛為他行功驅散了寒氣。
原本剛剛感受一絲嚴師暖意的他,還來不及表示自己心頭激蕩,就被當頭冷水潑下,九方長明告訴他,他的耐力不行,比起前麵兩位師兄差之遠甚,很可能再練三個月也沒有結果,除非多練一年,兩年,才有可能達到那兩位師兄一個月的成就。
那時候的周可以,真如孤立無援的雛鳥看著自己眼前雄鷹,可雄鷹非但沒有給他鼓勵安慰,反倒一把將他推向懸崖。
“如果你再練一年還是如此進境,也就不必再跟隨我了。”
此人為何就如此嚴厲到近乎泯滅人情的地步?
他對雲未思和孫不苦,也是如此無情嗎?
若是當初九方長明再耐心些,諄諄善誘,他是否還會選擇修煉魔功這條不歸路?
周可以曾經一次次想過這些問題。
未果。
過去的事情從來未有答案。
正如曆史無法重來。
所有一切早已東流逝去,絕不會再回轉倒流。
“許靜仙。”
再開口時,周可以的聲音竟出奇冷靜。
也冰冷得不帶一絲煙火氣。
許靜仙暗叫倒黴,心說自己怎麼躲後頭了還被點名,不得不硬著頭皮走出來,扯出嬌媚如秋月的笑臉。
“宗主有何吩咐?”
“你帶他,去九重淵。”
周圍的人微微色變。
許靜仙則直接倒抽一口涼氣。
“這……宗主,靜仙恐怕難當此任!”